第六章(2 / 3)

“我不許你叫他垃圾、罪犯!”在任何時候都別侮辱一個女人曾經愛過的男人,哪怕這個男人真的就是垃圾,或者幹了多麼令人發指的事情,抑或是女人天天都這麼說。因為愛錯了人這種事,女人一向隻允許自己說,從不允許別人說。

“可他就是罪犯!”肖虎堅持道。

“我不許任何人叫他罪犯!”齊之芳幹脆跟肖虎嚷嚷了起來。

肖虎譏嘲地笑了笑:“那叫他什麼?叫他英雄?他幹的事不是對國家、政府、人民犯罪?!我看你是跟罪犯站的是同一個立場,持有的是同樣的是非觀念!”

齊之芳冷豔地微笑道:“我記得過去那個肖隊長不是這麼說話呀。是升了官的人就這麼說話呢,還是但凡這麼說話的人都會升官?假如你把我當一個罪犯同夥人,你幹嗎來了?你離我這麼近幹什麼?你上麵還有官位呢,一級一級夠你升的,跟一個犯罪同夥人走這麼近,說不定你升不了還得跌下去。”

說完,齊之芳轉身往人群外麵擠。

肖虎悲哀和惱怒,但隻能看著齊之芳耍著脾氣遠去。肖虎在多少年之後始終都沒有搞懂,不管他和齊之芳相愛與否抑或是關係走得多近,他們兩人之間為什麼始終就無法在一些最清楚的是非問題上達成共識。其實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很簡單也很悲哀,不過就是男人永遠不會是女人而已。

傍晚時分,列車到站的音樂很煽情地響了起來。王東站在車門旁邊,看著慢下來的列車駛進了月台。突然,他眼睛一亮:月台上,翹首以待的母親眼睛盯著一個個車窗……

齊之芳天藍色的寬大裙擺在風中揚起,她是站台上最醒目的一個女人。

王東縮回身,背貼著板壁,似乎承受不了就要來臨的母子重逢。女列車長用手輕輕撫著王東的肩膀,溫柔地說:“到站了,怎麼不下車呀?不是說你媽會來接你嗎?”

此時的王東呼吸急促,不能自已。

列車漸漸空了。齊之芳形單影隻地站在漸漸空曠的月台上,天藍色的裙裾招展得如同孤軍之旗。

王東淚流滿麵地看著往東走幾步,又往西跑一截的母親,滿臉淒惶。終於,他像下了很大決心似的從車門的台階上下去了。女列車長也跟著他下了車。

齊之芳回過頭,看見一個又黑又瘦的男孩站在接近列車尾部的車門下。男孩穿著寬大的舊軍裝,戴著過大的舊軍帽,腰間紮了一根帆布武裝帶。

齊之芳的臉從激動、興奮轉為恐怖——兒子完全變樣了,成了個陌生人。她慢慢朝著王東走去。

肖虎看著齊之芳母子相互打量著,母親終於上前抱住了兒子。他能體會到齊之芳此刻的心情——一個母親對自己的兒子失而複得的心情。齊之芳淚流滿麵地跟女列車長握了握手,口中不停地說著“謝謝、謝謝”。

就在齊之芳跟肖虎之間的曖昧感覺逐漸升溫之時,中國曆史上史無前例的十年亦不知不覺地降臨人間。在這場充分暴露了人性善與惡、美與醜、偉大與卑微的運動麵前,本就跟肖虎沒有了什麼夫妻之情的肖虎之妻幾乎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徹徹底底劃清兩人之間本就可有可無的關係。而就在肖虎被運動衝擊後不久,他長期以來用自己的工資獎金在王燕達死後冒充犧牲撫恤金救濟齊之芳一家四口的真相,也因為他工資停發、人被送去下放勞動而徹底曝光在齊之芳一家人麵前。在得知真相後,齊之芳頓時被肖虎這些年對自己、對孩子、對這個家的情意所深深震撼。

翌日,齊之芳在頭一天輾轉反側了一晚上後,二話不說地收拾了點東西,就隻身去了肖虎被下放勞動的農場。

齊之芳帶著東西去農場的時候,心裏已抱定了跟肖虎同甘共苦、生死與共的堅定決心。誰知男人心理的微妙程度,其實一點兒都不遜於女人。肖虎當年在仕途順遂風光無限之時,曾由於顧慮重重沒敢大著膽子接近齊之芳,追求自己心裏所渴望的真正幸福。現在肖虎落魄到底了,卻又開始怕跟著自己會連累齊之芳受苦,而始終鼓不起跟齊之芳在一起的勇氣。

就在齊之芳和肖虎兩人的感情處於某一微妙處境之時,齊之芳的長女王方又因為在上山下鄉的知青點跟前市長的兒子趙雲翔發生戀情,一時把持不住自己,犯下了大部分年輕人都會因為情感衝動而犯下的錯誤。期間,多虧因為根正苗紅參加革命時間早才僥幸未被打到的李茂才仗義出手相救,才幫助王方險險躲過一劫。齊之芳經過此事頗覺得李茂才這人對自己一家不薄,又不免回憶到了他當年對自己的種種好處,從此才又跟李茂才恢複了聯係。

李茂才本極有自信自己可以從此跟齊之芳隻做普通朋友相處。誰料他方一跟齊之芳重新接觸,整個人就像一座老房子著火一般被自己心內的熊熊愛意,燃燒得轟轟烈烈直至慘不忍睹。而此時齊之芳那三個已經長大成人的孩子,也出於各自的小算盤一改當年反對母親跟李茂才相好的立場,開始在背後爭前恐後地攛掇起讓母親嫁給李茂才之事。結果,李茂才本人竟然就在他準備向齊之芳求婚的那個夜晚樂極生悲,酒後中風從此半身不遂。

李茂才的中風癱瘓,成了齊之芳多少年回憶過去之時,又一件她自己始終也說不清這件事的發生到底對自己是幸還是不幸的謎題。好在跟肖虎一樣出身軍隊的糙人李茂才,在處理感情之事上,也有著肖虎一般的體貼講究。在李茂才明白自己恐怕隻能像現在這樣被塞在輪椅上,窩窩囊囊地過一輩子之後,他亦出於不想連累齊之芳的考慮,徹底地對齊之芳放開了手。倒是齊之芳反而覺得自己似乎在情在義都對李茂才有所虧欠,自此之後開始三五不時地上李家一趟,幫著照顧照顧李茂才或隻是簡單地陪他聊聊天。

十年的時光,對一個人的一輩子來說絕不算短,但是對於亙古至今的山河歲月來說,亦不過隻是彈指一揮間而已。還未等齊之芳完全品味透“八個樣板戲”字裏行間的微言大義,一曲優美婉轉的歌曲——《在希望的田野上》已經唱響了中國既古老又現代的天空。

這一日,李茂才家十六寸黑白電視機屏幕上,女歌唱家李穀一正在神采飛揚地演唱《在希望的田野上》的第一句“我們的家鄉在希望田野上啊——”,齊之芳便隨著音樂哼唱著下一句,端著兩盤菜從廚房裏走了出來。

把兩盤菜擱在茶幾上,齊之芳先熟練地拿起一個圍裙給李茂才從頭上套下來,嚴嚴實實地保護好他的衣服,然後笑著對李茂才道:“唉,嚐嚐這個,我剛學的一道菜,叫啤酒悶鴨子。”說著,齊之芳便夾起一塊鴨肉,放在李茂才麵前的碗裏。

齊之芳自己端起飯碗,看了李茂才一眼,又放下了自己的碗,用筷子夾起那塊鴨肉,打算慢慢喂給李茂才吃。

不料李茂才卻猛地扭開了自己的臉。

鴨肉掉在桌子上。

李茂才一臉憤然地道:“我這麼沒用?還得讓人喂我?”

齊之芳耐著性子好言相勸道:“我這不是看你看電視看得入迷了嗎?”

“我入什麼迷?我不看電視幹什麼?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李茂才話裏話外充滿了一種英雄遲暮的悲哀。

“跟我說呀!再說,平常還有小胡……”聽見李茂才這樣說,齊之芳不免又開始有點可憐自己麵前這個粗糙堅硬了一輩子,臨老徹底陷入了無能狀態的男子。

“哼,”李茂才未等齊之芳的話說完,便開始不屑地搶白道:“我跟小胡那麼個保姆有什麼說的?當主任的時候,你不想跟人說話都不行,天天一大幫人圍著你,自打我生病,誰都不來了!”

“我不是天天都來看你嗎?”齊之芳道。

不想李茂才嘴一噘,憤憤不平地說道:“我不要你來看我。”

齊之芳委屈地看了李茂才一眼,努力克製著自己的情緒:“咱們先吃飯,要不菜該涼了。”

李茂才卻硬梗著脖子,不吃齊之芳的好話,挑釁一般地說道:“你哄小孩兒呢?”

齊之芳強笑道:“我拿鏡子來給你看看,看你現在像不像個孩子。”

門外一陣敲門聲,及時地打破了李家屋內此時不尷不尬的氣氛。

一個男孩子的叫聲響起:“李爺爺在家嗎?”

聽見男孩的聲音,齊之芳向門口走去,習慣成自然地打開了門。

門打開了,齊之芳看見六七個**歲的孩子正圍在門口。

為首的男孩一臉的聰明相,他笑得跟朵花兒似的對齊之芳道:“齊阿姨好!”

齊之芳笑著回應道:“你們好!找李爺爺有事兒嗎?”

一名頭上係著蝴蝶結的小女孩奶聲奶氣地說道:“我們想進去看電視!”

齊之芳有點為難地說道:“李爺爺還沒有吃飯。他吃飯不乖,你們來了,他更不好好吃飯了。”

“那我們過會兒再來,行嗎?”為首的男孩道。

“行!”齊之芳痛快地回答道。

孩子們知道今天又有電視可看了,高興地齊聲道:“謝謝齊阿姨!”

送走孩子們,齊之芳走回餐桌旁。看了餐桌一眼,齊之芳發現李茂才麵前的飯菜一點兒都沒動。齊之芳看著李茂才,笑了笑。她打定主意不跟他一般見識。

“還說自個兒不是老小孩兒呢?吃飯鬧氣鬧到現在。我還得給你熱去。”齊之芳端著那盤鴨子站起來。

不想李茂才卻突然沒頭沒尾地說道:“你說多滑稽——那些孩子管我叫李爺爺,管你呢,叫齊阿姨!你也就答應他們!”

齊之芳無奈地一笑,道:“原來又為這個鬧起氣來了。那好,待會兒他們來看電視,我就讓他們改口,叫我齊奶奶,行了吧?”

李茂才卻道:“你像個奶奶嗎?看著比我女兒還年輕!”

“那也是我的過錯,快吃吧,啊?待會兒孩子們還要來看電視呢!”齊之芳再次努力地克製著自己的情緒。

“那是你答應的,我可沒答應!”

見李茂才今天總是跟自己找別扭,齊之芳受不了了,她委屈地往旁邊的沙發上一臥,道:“你今天是怎麼了?怎麼就捋不順呢?這樣下去,我——”

齊之芳沒有再往下說。

李茂才看見眼淚在齊之芳眼眶裏打轉,臉上露出了既心疼又痛苦的表情。李茂才道:“這樣下去你要累死了,是不是?我知道。”

“這三年我看你也是要累死了。”李茂才拉起齊之芳的一隻手,慢慢撫摸著,就像撫摸著讓他繼續活在人世間的最後的溫暖港灣。

齊之芳含著淚看著李茂才,想說什麼卻到底無語。在命運麵前,人類本身的脆弱在好多時候真的讓人無話可說。

李茂才說著說著眼圈也有點紅了:“芳子,我就想,哪天幹脆把你氣急了,氣得再也不來了,就好了。”

齊之芳懵懂地看著李茂才,她恍惚之間忽然想到了那個因為自己一無所有而始終不敢追求自己的肖虎。有緣分跟同一個女人走上一程的男人們,其實多多少少都有點像,而且換來換去也不過就是那幾個類型。

門外有敲門聲響起。

齊之芳站起身,擦了擦眼睛,向門口走去。

“快把電視機關了!告訴他們,李爺爺今天不舒服,對不起了。”

齊之芳聞言隻得把電視關掉。她知道李茂才從來都不是一個小氣的人,他今天之所以不想讓孩子們來看電視,隻不過是他不想讓任何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麵。

門外的人等的時間一長,便有點急了。伴隨著敲門聲,負責給李茂才看病的中醫師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李茂才,是我,老魯!”

齊之芳又把眼睛擦了一把,強行振作了一下精神,才往門口走去。她把門廊的燈打開,然後拉開門,瞬間又恢複成了一個溫婉可人的齊之芳。

齊之芳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對站在門外的老魯說道:“老魯,趕得早不如趕得巧,正吃晚飯呢!”

白淨、儒雅、高挺、鼻梁上架著金絲邊眼鏡的老魯,也對齊之芳微微一笑,解釋道:“我在一個朋友家吃的飯,他家就在附近,所以就想著,不如順路來看看老李,給他號一把脈。”

齊之芳領著老魯往裏走。

李茂才則手忙腳亂地想解開圍裙,可惜他越是慌亂手越不聽使喚。到了最後,李茂才雖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但是他試圖摘下自己脖子上這個讓自己看著宛如嬰兒一般圍裙的努力顯然還是失敗了——圍裙轉到了李茂才身後,變成了一個奇怪的披風,但圍裙脖子上那根帶子卻還係在他脖子上,讓他看起來極像拖著一根奇怪的領結。

“老魯來了?快坐!”李茂才見事已至此不得已隻能強笑著跟老魯打了一個招呼。

老魯一邊在李茂才旁邊的沙發上落座,一邊道:“夥計,最近怎麼樣?”

未等李茂才回答老魯的問題,齊之芳已經嗔怪地瞥了李茂才一眼,搶白道:“正氣我呢。”

老魯嗬嗬一樂,道:“呦,怎麼了?”

“讓他告訴你,我到樓下收衣服去。”齊之芳說完便起身到樓下幹活兒去了。

在齊之芳走後,老魯按照老規矩給李茂才號了號脈。在確定李茂才的身體狀況並無明顯惡化後,老魯把自己給李茂才號脈的手收了回來。

老魯示意李茂才張嘴,又看了看他的舌苔。

“你怎麼氣之芳了?攤上這麼個好女人,你就燒高香吧,氣跑了你用探照燈都找不來了。”看過舌苔,老魯跟李茂才有一搭無一搭地聊起了閑天。

李茂才則歎了口氣兩眼悲楚地說道:“就是她太好了,我才想把她氣跑。”

聽完李茂才的回答,老魯不免為之一愣,他奇道:“這叫什麼話?”

李茂才答道:“你說,她才四十九歲,模樣還那麼招人,該趕緊找個好男人嫁了呀!我這不是耽誤她嗎?”

“這是她自覺自願的。”老魯道。

“所以啊!她越是自覺自願,我就越不能連累她!”李茂才道。

老魯勸慰李茂才道:“你要想不連累她,就按我說的,天天鍛煉,不能怕吃苦!”

李茂才苦笑道:“能不能鍛煉好,咱們誰都不知道。”

“你不鍛煉怎麼知道?”老魯繼續鼓勵李茂才。

“要是好不了呢?她陪著我又搭出兩年去,一轉眼還不就真成了個小老太太?”聽完李茂才的這句話,老魯隻能沉默了,他默認李茂才說的是對的。

李茂才繼續對老魯說道:“她添出一根白頭發,我就在心裏著急一陣。所以我是存心氣她的。我讓她看清楚,她跟我這麼個古怪的病老頭根本就過不下去。”

“沒有之芳,你怎麼辦呢?”老魯心裏知道李茂才這幾年病情之所以沒有惡化其實全仗著齊之芳對他無微不至地照顧。

李茂才歎了一口氣,道:“還有保姆小胡,人是笨一點兒,心眼兒不錯。我慢慢總會習慣的。”李茂才聲音越說越消沉。

老魯對此看得很明白,李茂才是個漢子,所以他不想連累齊之芳,可一旦齊之芳真的在某日忽然從李茂才的生命中消失,李茂才的這條命估計也就算快完了。人活一輩子其實活得就是個心勁!

作別了李茂才,老魯邁著四方步走到了李家樓下的小花園中。老魯走出來的時候,正好和收衣服、床單的齊之芳打了個照麵。

齊之芳壓低聲音問老魯,道:“怎麼樣?”

“還好,就是肝脾有點兒不合。”老魯小聲回答。

齊之芳苦笑道:“可不是,肝火那麼旺!”

“老李對你,也真是……”老魯欲語又止,到最後卻隻是搖了搖頭,“那個,再見,啊!”

齊之芳站在原地本打算等老魯把話說完,誰知他才將話說了一半,便打了聲招呼從她身邊擦身而過準備跟齊之芳就此別過。

“老魯!”齊之芳這性格,哪可能是那種話聽一半的脾氣,見老魯話沒說完就走,當即便抱著衣服追了上去。

“老魯!”齊之芳在李茂才家院子拐彎處追上了老魯,“你怎麼說話說半句、咽半句?”

老魯站住腳,回過頭,見齊之芳竟追上了自己,隻得道:“有些話,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因為,我了解你和老肖的關係——”

說起來也巧,在老魯被下放勞動的時候,他正好被分到跟肖虎一組。所以齊之芳當年隻身前往農場誓跟肖虎共患難的種種事情,老魯雖不敢說百分之百都知道,但也清楚個十之七八。

齊之芳眉頭微皺道:“怎麼又把肖虎扯上了,我跟肖虎已經兩三年沒聯係了!老李剛才是不是又懷疑我跟肖虎——”

老魯見齊之芳誤會了,趕緊替李茂才辯解道:“你千萬別誤會老李!老李剛才說,他是狠著心跟你發火的。”

齊之芳奇道:“為……什麼?”

老魯長歎了一口氣,道:“他說他是存心氣你,想把你氣跑,因為他不忍心再耽誤你。別看老李是個粗人,對你的心真細!他說他通過這三年,總算了解了你對他的心。他說他這輩子最喜歡的女人,對他這麼有情有義,他很知足了,可以死而瞑目了。”

齊之芳聞言不免愣了。她雖然知道李茂才對自己情深意重,卻不能想象如此粗糙的一個大老爺兒們竟然可以對自己深情至此。

老魯順著剛才的話,接著道:“所以他不忍心再讓你待在他身邊。”

“他真的沒提肖虎?”齊之芳多少還是有點懷疑。

老魯點了點頭:“一個字都沒提。”

聽完老魯的話,齊之芳眼神頓時變得呆呆的。她此時真的有點覺得這輩子錯過了李茂才這樣一個粗糙的老男人,很可能是自己極大的損失。

但還未等齊之芳的這個念頭正式開始在她的心頭伸展開來,老魯便又一句將這個念頭徹底扼殺在了萌芽階段。

老魯道:“我呢,倒想跟你提一句肖虎。聽說他這兩天要從水庫工地回來,然後又得馬上去黨校學習一年。他在信裏說,他給你帶了點兒禮物。”

“禮物?”齊之芳一臉的迷惑。

老魯見狀解釋道:“啊。他說你和李茂才結婚,他欠你一份像樣的禮物。”

“我們又沒結成婚。”齊之芳越發的迷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