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9章 第9章(1 / 2)

沉月西斜之際,張望許久的孟冬終於等來悠悠然歸家的自家主人。隔著老遠便聞到一股酒氣,孟冬趕忙迎上去,嘴裏碎碎念道:“公子怎麼喝成這樣?”

江愔懶洋洋地被扶進內院,雖不見有幾分醉意,但被這三十年陳釀氤氳的情緒也明顯外露了起來,一路上嘴角都噙著笑。孟冬手忙腳亂地伺候這位大爺一番洗漱後,又端來早已備好的醒酒湯,這才算大功告成。

見這人顧自托腮閉目養神,猶不肯歇息,孟冬也隻得盡職地在一旁等候吩咐。良久,久到孟冬都以為這位爺已經睡過去了,突然聽他叫道:“叫玉衡打聽打聽,近日王氏與豫州的往來。”片刻,江愔又不放心地叮囑道:“來往信件切忌要小心,這陣子王宴把豫州戒備的跟鐵桶一樣,這幾日便先不要與大哥聯係,以免王宴的人歪打正著查到些什麼。”

孟冬一一記下,猛一抬頭,在瞧見二公子臉上的愜意時,猝不及防愣在原地。自十歲跟著江氏舉家遷徙,算來朝夕相伴也有十餘年。昔日,在城門下滿身血汙的少年,經曆了人生的大悲大痛,這些年來在不遂人願的世事中摸爬滾打,也漸漸學會蓋住心裏的不甘與仇恨,換上一副寡淡的臉孔。乍一見他如此濃烈的情緒,雖知有酒意的催化,也不由得有些驚訝。

江愔像是陷入夢中,喃喃道:“我今日心裏,甚是歡喜。你可知?”

孟冬奇道,自家公子甚少在外喝酒,喝到這麼開心,往常也就是過年同大公子守歲了。今夜究竟是怎麼回事?

酒後的江愔,莫名在這個夜晚浸潤出哀傷的氣息:“我戴著這副麵具多久了?非我本意……”

“還好,還好,我們是一條道的……”

聲音漸漸弱下去,孟冬才知這位爺不過是強撐著一副平常模樣走回來,酒意怕是早已上頭,便自作主張將其扶到床上,伺候歇息下,留這自窗欞一路泄下的月華伴君入夢。

自那日之後,郗粲也不理會王宴,每日如點卯般去到城中各處巡察一番,聽取衙役對往來可疑人士的稟報,再一番嘉獎慰問,鼓勵一番加緊緝捕這群匈奴人,也算盡心盡力。王宴觀察了幾日,方才將高懸的一顆心輕輕放下。按照軍中慣例,每月月中,都督軍事皆得回治所整軍,並向朝廷回稟軍情。原本,王宴還擔心自己一走,便“有人”借機生事。看如今這樣,郗粲也隻想將匈奴人推出做那替罪羔羊,全了他這一番浩蕩而來的皇命。派去江月樓的探子也回稟稱,這郗小公子已經開始整理行裝,整日嚷嚷著不日啟程,料想這倆人也沒什麼作妖的心思,即便在這當口離開個幾日,也不至於出亂子。郗粲此人油鹽不進,卻也動不得,隻要他未察覺個一星半點的,行事就容易多了。

念及此,王宴又叮囑了一番,要求手下的人更要抓緊搜尋,自己也能安心離開,回治所例行整軍。

隻是,這一番盤算終究是落了空。王宴如何能料到,自己甫一出城,這城中的心腹愛將便悄無聲息地被郗粲隨行帶來的皇家禦林軍一一換下,王宴留在此地報信的耳目,無論大小,悉數被接管。

這一大早,郗粲便大張旗鼓地帶人去路家,又裏裏外外地將路老爺生前住的院子仔仔細細翻了個底朝天,午時,大街小巷都見他滿臉得色,著人將一像是裝了盒子的包裹帶回縣衙。這般大場麵,早已傳遍街頭巷尾,老百姓都在議論,朝廷果然是掛念著這豫州的,這不,天子欽差才到幾日,便似乎已有了眉目,隻不知大人究竟在路老爺府中發現了什麼,竟比抓到那幫殺千刀的匈奴人還要高興?

黃昏時分,來往行客瞧見驛丞苦著個臉,在馬廄前心急如焚地踱步,時不時便上前仔細查看焉耷耷的馬兒們。好事之人便多嘴關心了下。隻見驛丞一臉哀怨地埋怨道:“這些畜生生生是來克我的。咱們這小地方平日裏哪有什麼急件需上呈朝廷,如今欽差大人要用馬了,這些個畜生偏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若是明日還這副樣子,豈不是還要勞煩欽差大人安排陛下禦賜隨行的侍衛前去送信?那豈不是禦林軍都要記住我這個芝麻大點的小官?我也真是到頭了!真真急死個人!”駐足的百姓紛紛安慰幾句,眨眼間這郗大人有要事稟報朝廷、羯胡一事已有重大進展的消息便傳遍了豫州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