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13章 第13章(1 / 2)

“原以為你是裝瘋賣傻,沒想到你是真瘋。”郗粲深深地看了江愔一眼。此人算無遺漏,心狠手辣,將所有人都框進一張巨大的網裏,叫人無處可逃。即使如今自己看破揭穿,卻還是得按照他的計劃選邊站隊。

江愔冷笑道:“我瘋?你可曾見過數九寒冬,被匈奴人像牛羊一般鞭打驅趕的老百姓?你可曾見過,壽春城內,那群蠻人破城之時毫無人性,將城中的百姓烹製作口糧?那般血腥、慘烈、屈辱的場麵,你若見過,便也想要,壯誌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

“自立朝以來,幾大世族便獨攬朝政。正所謂上品無寒門,下品無世族。王宴這樣的膏粱子弟整日裏談經論道,不問世務,居家無官官之事,處事無事事之心。便是親眼所見邊境交鋒、匈奴人肆意擄掠,也隻能回去多念兩遍佛經,歎一句眾生皆苦,與己何幹?刀不割在自己身上,又怎麼會覺得疼呢……”

郗粲入朝時日雖淺,卻也向來瞧不上這群高門子弟整日裏不務正業,如今江愔的一番話,卻是說出了他的肺腑之言。

如今,自己不計後果地將一切撕破,便已經注定和江愔綁在一根繩上。即便是暫時的虛與委蛇,待平安回京再將江愔行事拆穿,屆時顧炎已死,裴公派來的人也都已死無對證,於己何益?事已至此,無論如何是甩不開這個瘋子了。

“我要王氏兄弟安然無恙地回到建康。顧炎的身份死了,這倆人若再死在豫州,反倒讓我難辦。”既已決定共上一條船,郗粲自然要多為自己的利益考慮。

“我竟不知,阿粲還是這般念舊情的人,”江愔一副委委屈屈的小媳婦兒樣,試探地伸手去拉拉郗粲的衣袖,“你對外人尚且如此,是不是也考慮考慮原諒自己人?”

郗粲使勁兒搶回自己的衣袖,沒好氣道:“裴氏的人,不能留了。這本就上得了台麵,裴公也隻能咽下這個啞巴虧,說不得還要算到王氏頭上,這部分人我可以替你料理。顧炎的事情,你自己處理好。”

“阿粲如此為我考慮,我甚是歡喜。”江愔笑盈盈地起身作揖。

看著這人一臉得了便宜還賣乖,郗粲便氣不打一處來。從小到大何曾被人算計至此,如今還得任勞任怨地替人善後,實是一肚子窩火,隻想眼不見心不煩,連個白眼都欠奉,徑自出門交代韓慶做事。走至門前忽然憶起了什麼,將手一伸:“礦脈圖給我。”

江愔爽快地從袖中拿出遞給郗粲,毫無半點被人識破渾水摸魚的窘迫。

郗粲狐疑道:“你既趁著月黑風高作了賊,如今怎麼這麼幹脆交出來?”

“開采礦石需要耗費大量人力、物力,這活兒還是交給裴氏、王氏這些手上有人有錢的世家大族去幹吧。”江愔氣定神閑地繼續說道:“這些人家費盡心思拿到這圖,若真存了不臣之心,移祚換鼎,依我看換誰上去,他們都不能服氣,終究難成大事,無非是爭權奪勢,這些人的慣常把戲罷了。”

“你臨摹的圖樣藏好了當傳家寶用吧,別讓我發現。”郗粲哪裏會相信這人的鬼話,一針見血地戳穿江愔的老神在在。

江愔暗歎自己在郗粲麵前毫無遁形之地,也隻得對著這人離去的背影苦笑:“自然自然。”

郗粲自是出門吩咐韓慶料理後事,打點行裝,又親自來告訴郗粱準備準備,即刻回京。

郗粱思家心切,聞聽他哥與顧大哥密談一上午,又想起昨夜他哥的話,著實惴惴不安,覷見他哥臉色不佳,張開的嘴又緊緊閉上。好在有啟程歸家的好消息,讓這長不大的少年如乳燕投林般,一頭紮進馬車。臨了要出發了,還沒見著江愔,郗粱終於鼓起勇氣問道:“江大哥……哦不,那個書生呢?他去哪裏?”

郗粲對這倆人的緣分也感到一頭霧水,但事關重大,也隻能再三叮囑:“昨夜你聽到的,不可在任何人麵前提起,這事關我們郗家的存亡。”

平日裏,郗粱雖是個放飛天性的孩子,論年齡也有十七了,隻家中一向寵愛,又有郗粲這個穩重的大哥坐鎮,家裏人便也當他長不大,能寵就寵。即便如此,常跟在郗粲身邊,他也知曉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如今大哥既已發了話,便代表此事關係重大,即便是死,也不能說。他略略思索,又問道:“那我爹我娘,姑姑呢?要不要告訴他們?”

郗粲想了想,還是道:“時機尚未成熟,暫且不說。此時告訴他們,也隻是徒增煩惱。”

郗粱重重地點了點頭,遲疑片刻又問:“那我以後還能見到江大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