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直到宮門下鑰,東宮眾僚屬才結束長談。
崇文館中燈火不歇,小內侍添了炭盆,輕聲道:“太子,夜已深,您該歇著了。”
屋內冷寂,外有春日風呼呼陣起,謝玄苦著臉抬手,一陣酸麻傳來,他不由哀呼一聲。
內侍跪在榻前,輕手揉著他手臂,“太子,僚屬們議事的辰光越來越久了,您就這麼倚著,對筋骨無益。這猛地一動,自然酸麻。”
別人議事,太子倚在桌邊睡覺,早已經不是奇事。
“下一次便讓他們少說一些吧,煩地孤頭疼,連覺都睡得不安生。”
太子有吩咐,內侍自然應是。
待得太子吩咐前往宜秋宮後,起身出門傳話。
剛出宮門,尚未登上馬車的幾位屬官被東宮內侍太監追上,“太子有令,各位大人議事辛勞,往後隻旬七議一,不必多往。”
東宮詹事眉目一豎,“何敢!朝堂朝會都不敢輕易打折天數,堂堂太子”
未說完,身側有一同僚拽他衣袖,上前截斷:“公公稍安,太子未曾臨政,自然覺得吾等煩悶。煩請回奏太子,我等屬官自然唯太子是從。”
內侍‘嗯’一聲,拂塵一甩,“明大人此言有理。太子乃是青宮之首,太子令,咱們做奴才的,自然要聽從。”
說完視線從眾人麵上一掃,見有憤憤者亦或深思不語的,隻是打千,轉身款款離開。
詹事大人瞪著太監離去的背影,咬牙恨道:“閹豎!”
方才挺身而出的,正是太子講讀,明正,此時收起方才客套的笑容,沉吟道:“太子身居內宮,政事全由內侍代管,素日上朝也是一言不發。”
“隻每日崇文館議事,可與太子講明朝中細則,若是連這每日議事都免了,這”
如何培養下一代明君呀。
這句話他沒有說出口,在場眾人卻在心中補充道。
眾人不再多言,懷揣著對王朝下一代的深深憂慮,各自折身,尋馬車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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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秋宮前
謝玄背手在後,內侍手中燈籠隻照亮一角光亮。
夜色深沉,甬道卷起涼風,方才在屋中生出的暖意慢慢散去,卻有寒意爬上脊背。
甬道一左一右,各有一內侍前來。
二人前後下跪,在左邊的內侍最先開口,“回太子話,棲琅閣雲良娣已服藥歇下。”
右邊的內侍道:“瑤光閣慧良娣尚未安寢,伺候宮女回稟良娣正於殿中為太子製新衣。”
這話一聽就知道有夾帶。
謝玄道:“夜深了,燈燭之下做針線費眼,你家主子有心了,回去告訴慧良娣,便說是孤的意思,夜深合該養神安睡,製衣的事情便交給內宮局吧。”
他看向左邊的內侍,“雲良娣今日受罪,孤心中憐愛,今日便宿在棲琅閣吧。”
內侍乖覺應是,起身小碎步回去回稟。
不一會兒,宜秋宮左閣燈光大亮,宮女內侍如水一般鋪出,進進出出,為迎接太子做準備。
香湯、錦帕、妥帖的被褥宮室,還有準備侍寢的雲良娣。
陸霜雲一身素淨裙衫,頭麵清雅,跪在門邊。
視線中,有四爪蟠龍織金玉靴從身側過,她輕哼一聲。
太子已經進了內殿,秋露將良娣扶起,見其麵上又是今日晨間那副神秘又不屑的笑容。
她不安地握住良娣手掌,隻覺入手冰涼,嚇得心下一抖,“良娣,您可還好?”
昨夜新婚,太子究竟對良娣做了何事,怎麼一夜過去,便換了個人似的,性子怪異,還總是露出古怪的笑。
可不是中了什麼邪祟吧?她大膽猜測。
中邪祟的良娣搖搖頭,“我覺得甚好。”
一想到今日吐了太子一身,叫那人不痛快,她心中就快意。
她入了內殿,就見那人已經是安坐榻上,正老神在在地端著一盞茶吃著。
她腳步一頓,嗬斥左右,“太子漏夜前來,怎可隻上一道茶湯。”
話說著,她半身一躬請禮後,溫柔一笑,上千將他掌中的茶盞強硬取走,“著人收拾了。另上幾道宵夜來,鹵肘子,蜜汁鴨肉,肉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