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若雲不敢相信——這慕嬋,跟她讀到的光風霽月、超然絕塵,完全不是一個人啊!
就算原主對女主有不一樣的感情,也不至於濾鏡這麼厚吧!
那邊淩霖終於發話,要各自按信物的指引找到舍友,然後一同前往各自的寢舍。
言罷,她手中的白羽鈴鐺就仿佛有感召一般指向一個方向,魏若雲順著看去,視線盡頭,那人一襲白衣而立,手中白色羽毛轉瞬化為一支粉羽,其上還係著一個鈴鐺。
魏若雲不知為何,眼眶隱隱泛酸,竟有種得來不易的珍視感。
隻是麵上依舊不肯示弱,直到白羽鈴鐺將將要扯斷之際,她這才不情不願地朝慕嬋走去。
一時間,四周的人都開始動了起來,在她眼底模糊成一片虛影,眼中隻有那淺笑晏晏,這笑容,在魔域之中再難見到了。
路過姬元時,不出意外招致怨恨滿滿的一瞥,權當是對她努力的肯定了。
反正自此之後,跟慕嬋朝夕相對、日夜練功、弄花賞月的,都會是她魏若雲一人了。
可怕的占有欲漸漸侵蝕了她的心,她並不願細想,甚至還欲抓住那緊握粉羽的手,卻在即將觸及的那一刻落了空,等回過神來,倩影已經遠去。
她這才後知後覺地跟上。
寢舍在後山,新生進山的當晚是沒有晚課的,所以集會之後便是各自休息整頓,補充體力和適應新環境,一群人經過方才一番折騰,都已然身心俱疲,默契地選擇了徒步上山——早沒了最初爭相鬥法禦劍時的意氣風發。
神獸也低垂著頭陪在主人身側,或許是寢舍裏未知聖獸的出現,讓它們產生了危機感,一個個的也收斂了昔日不可一世的驕傲模樣。
入山第一天,對於這些養尊處優的貴公子貴家女來說,都是深刻又難熬的經曆。
但身處亂世,誰也無法獨善其身,即使自欺欺人想活在幻夢裏,也會被殘忍地喚醒,唯有如此,才能在這亂世生存下去。
魏若雲險些忘了,這是個動蕩時期,妖族肆虐凡間,百姓流離失所,一批批不事稼牆的世家子弟,卻不得不自幼開始修煉術法,保家衛國,抵禦外敵,守護疆土,或者隻是一個簡單的願望——
活著,體麵地活下去。
身處高位,責任更重,曾經的慕嬋,就是因為天賦極強,才成了那個獻祭之人,以一人之力,將百萬妖眾召回魔域,並且永生永世不得離開。
若是尋常時期,這絕不會也不該發生在一介女子身上,但如今是混戰時期,在全族的生存麵前,沒有男女之別,更沒有尊卑之分。
這也是當初原主最無力的地方,她甚至沒有辦法說服身邊任何一個人,那些日夜相處的同門,最後都毫不留戀地選擇將慕嬋交出,包括當初跟她最交好的姬元。
原主隻身闖魔域,一把月華劍劈開即將封存的入口,在重重瘴氣中,撿回慕嬋半條命,而原主卻以人族之軀吸收了所有瘴氣,本就不穩的靈根被濁氣侵襲,當場毫無征兆地入魔了……
魏若雲不願再想,那是她害怕發生的事情,如果注定要發生,她也不希望自己再經曆一遍。
所幸如今一切尚未開始,她看著緩步走在自己身側的慕嬋,依舊是一副少女模樣,身邊的弟子們有些是早就熟識的,有些是今日初識,他們有的在慶幸自己還好沒換掉信物、有的在猜測淩雲閣的第一頓晚膳會是什麼、有的已經開始暢想今後同處一室的美好生活,一定要相親相愛、互相扶持、好好修習術法。
——相親相愛、互相扶持……
魏若雲想,
若是一切如初見……這世間的意難平會不會少一些?
隻可惜,後來,那把黑曜刀還是刺進了她的心口。
握著那把黑曜刀的手上,還戴著她所贈的珊瑚手釧——那是進山次年,慕嬋十六歲生辰時,魏若雲送給她的。
——真的是你嗎?慕嬋。
身旁之人矜持莞爾,並不看她,可她卻分明知道,那笑是因為自己。
身後不遠處,幾級階梯之下,是板著一張臉的姬元和她的新室友。
曾經,那個位置是她的。
但此刻的她,卻沒有半點快意,反而覺得有些厭倦——如今的姬元,身上倒有她的影子;如今的她,是否又成了當初的姬元?
她很快想明白,她要做的,不是和姬元爭什麼,也不是要把當初姬元加諸在原主身上的盡數歸還,而是應該想辦法避開那個結局——那個魏若雲被刺死、慕嬋永困魔域的結局。
一行人到達寢舍時已經很晚了,成片的寢舍門口都已經掌了燈,各有一名師兄師姐掌燈候在入口處,人流至此分成兩撥各自而去,議論聲也漸漸止息——折騰了這許久,眾人都累了。
慕嬋和魏若雲按身高排在了隊伍後半段,看著前方隊伍裏,每走一段路就會有一對弟子離開,這讓魏若雲莫名想到宮鬥劇最初秀女入宮的畫麵。
越往裏走,隊伍裏的人越少,人也更加沉默,直到她二人到了一處大院旁邊,一直不曾回過頭的師姐,終於停下,卻不發一言,漸漸消失於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