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鴻隱被人抱著,身子微微顫抖,恍若受驚的小獸忽而感受到了一絲溫暖,下意識往賀硯枝懷裏縮。
如今楓葉正紅,蕭鴻隱隻著單薄破爛的囚服,冷是肯定的,因此賀硯枝不覺有甚,不緊不慢地走著,穿過一個拐角便到了刑房。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蕭鴻隱原本純澈的眼睛蒙上一層陰翳,他安靜地由人抱著,眼神卻落在走過的每一條路上。
就在一炷香之前,他癱倒在堂上,尚未從被一劍穿心的痛楚中緩過神,黑暗中他感覺有人拉扯自己,他難耐地睜開眼,第一眼看見的,依舊是賀硯枝那張臉。
他下意識動了動上身,胸口處的傷勢雖痛,但僅僅停留於皮肉,蕭鴻隱不禁有些意外。
他抬起頭查看四周,麵前的“正大光明”牌匾,讓他一下子陷入恍惚。
這……
待掃過堂前每一處細節,他漸漸的終於明白了一件事——自己竟然重生回了十五歲那年。
那年蕭家出事,爹娘被害死於牢中,自己被父母送至西洲避難,卻被誤認為來此藏匿罪證,被押入西洲府大牢,每日處以極刑逼供。
到升堂時他已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經受杖刑後幾乎昏死於刑房內,誰知被扔去亂葬崗後大難不死,那時他便發誓必將讓所有人付出代價。
奈何他沒過多久遇到了賀昱,這個不受寵的西洲王,提出與之聯手推翻昏君、手刃仇敵,蕭鴻隱答應了,臥薪嚐膽十年,誰知到頭來認賊作父,不僅沒能殺了賀昱報仇,還被他隨意派了個人一劍穿心。
前世的記憶如潮水般淹沒意識,蕭鴻隱再一次失力倒下,被賀硯枝及時扶住。
耳邊似有狂風呼嘯,蕭鴻隱緩過神後,偷偷撇了賀硯枝一眼。
嗬,這張臉,當真是無半點變化。
他還記得城牆之上,賀硯枝手握賀昱軍令,將處決一字一句念完,屏退所有人,對著毫無還手之力的他,麵無表情地道了句“走好”,隨即用玉鱗劍毫不猶豫地刺穿了他的心髒。
被殺死的感覺不甚好受,蕭鴻隱默默將目光收回,心裏反複默念這個名字。
賀硯枝,前世你送我一程,如今我重活一世,賀昱這債,便先從你身上討吧。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尚年少的身體,目前最最重要的,是讓自己活下去。
堂上知府仍在喋喋不休,也不過是逼他認下莫須有的罪證罷了。
蕭鴻隱懶得同人爭辯解,隻回了四個字,令牌便扔了下來。
杖刑,若能躲過,他便不必花時間在亂葬崗垂死掙紮。
“能走?”
賀硯枝不知何時走到了他麵前,依舊是那副沒有表情的臉。
前世蕭鴻隱並未注意施刑的衙役是賀硯枝,對上這個殺伐果決的狠角色,不知該用何種方法才能逃過一劫。
蕭鴻隱沒說話,自己站了起來。
賀硯枝如今還不認識自己,且先試試看他能作何反應。
於是他故意走慢,故意摔倒,故意拒絕他的幫助,最後出人意料地被他抱去刑房。
一番試探下來,蕭鴻隱發現賀硯枝似乎對自己如今這樣子十分寬容,於是便確定了自己的目標——趁著賀硯枝不認得自己,盡快博取他的同情。
賀硯枝將他放置在了刑房正中的長凳上。
說是刑房,其實不過是一間擺滿了刑具的雜物間。內外原本該有四名衙役看守,因著賀硯枝的打點,如今空曠的室內隻有他與蕭鴻隱二人。
“你知道該怎麼做。”賀硯枝說完便轉身去取板子。
蕭鴻隱盯著他的背影,並不動作,當賀硯枝拿著板子走到他麵前,少年毫無征兆地“撲通”一聲跪倒在他麵前,抬手解自己囚服的衣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