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她,她沒反對。隔著幾層依袍,李硯塵也能感受到她柔軟的曲度,他的心像荒原被扔了個火把進去,迅速灼燒起來。
他凝視著姝楠,“這麼乖,想不想跟我走?”
是商量的語氣,但絕對沒有商量的意思。
他這樣的話,無疑如天子傳人侍寢,更何況這人還是李硯塵,太淵的攝政王,天下人聞風喪膽的奸臣,權力淩駕於天子之上。
他想要臨幸誰,何其簡單。
姝楠即便喝麻了,卻也聽得懂那句話意味著什麼。
她當即從她臂彎裏跳了下去,平心而論,也難怪有數不清的女人對他朝思暮想,他那張臉絕對是人間尤物,哪怕他們是仇敵關係,姝楠也忍不住想誇讚一二。
他眼裏的熾熱她看見了,可偏生,他們注定水火不容。
“怎麼可能,”姝楠聽見自己冷嘲,“公子王孫,何必虛度我光陰。”
這話本身沒多大力度,可由於當時酒勁兒上頭,她說話時,或多或少摻雜了些許不屑,並不是很禮貌。
那應該是他第一次被女人拒絕,仿佛驕傲被碾碎,她看見了李硯塵的臉色愈發黑沉,看見了他眼底驟然升起的冷酷。
他還是他,君子一怒血濺五步的那個他。儒雅隻是因為他的涵養,而陰鷙,才是他骨子裏本來就有的本性。
不知出於什麼原因,他並沒把酒醉的人扔下。姝楠心想,大抵是礙於麵子吧。
回程用時很快,李硯塵沒再說話,也沒直接送她回宮,而是把人載去了謝府。
一路上姝楠都撩著簾子吹風,等到的時候,酒已經醒了一大半。
下馬車時她重心不穩偏了一下,李硯塵沒伸手,而是直接攔腰把她抱了下去。
在謝府大門口,他目光炯炯盯了姝楠一陣,撂下句“皇上在裏麵”後,掉頭就走。
車軲轆聲漸行漸遠,李硯塵背對著她朝東麵離去,冷月之下,男人的影子落在青石板上,仿佛比月亮還要清冷。
馬車卷起一路的夜風,他轉彎進了深巷。
之後十天,李硯塵都不在陵江城,聽說是出城剿匪去了。
姝楠一切順利,本想趁李硯塵不在皇城時再去看看修然,可一想到一月前天牢裏那股讓她後背發涼的感覺,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如果整個監獄當真都在李硯塵的監視中,那她貿然探訪無疑是自尋死路,她現在能做的,隻有等!
期間文太後幾次召見,每次問的大多都是李硯塵府上可有什麼特別的動向,比如有沒有什麼廢帝自立等傾向。
她心說他要做什麼根本不需要遮遮掩掩,即便讓你們知道,又能如何呢?
最後一次,文太後直接給了她一袋毒藥,那天她站在高高的欄杆上對姝楠說:“本宮和先皇虛長他兩三歲,幼時也是我們陪伴他照顧他比較多。他也曾乖巧聽話,溫文爾雅,後來……就變了,先皇駕崩前兩年,一直到現在,他那骨子裏就有的桀驁,被他揮灑得淋漓精致,油鹽不進刀槍不入,獨霸超綱!”
“他不死,皇上永無翻身之日。我是太後,自當要為兒孫,為太淵江山社稷考慮的。”
她把藥放進姝楠的手心,“看得出來你是聰明人,不然也不可能在這匹狼身邊待這麼久,事成後,你便是太淵的皇後。”
有一刻,姝楠覺得握著毒藥的那隻手,在發燙。
人不可能無緣無故生變,總是受了什麼刺激,才會翻然轉性,李硯塵應該也是如此吧。
那時她很想問文太後,你掙這些,到底是為重病纏身的皇上,還是為了自己身後的文家?退一步說,即便得到了,又能比攝政王管理得還好?確定不是土崩瓦解?
可她不是個多管閑事的人,文太後不過是萬千個“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中的一人罷了,她又能說什麼。
穀雨這日,姝楠借身子不適召來雲祁診脈,支開左右後,她問:“可有眉目了?”
雲祁點頭:“這些天我用出宮采購的機會,私下查了幾家鐵行。”
“這種鑄鎖的手藝在坊間已經快要失傳了,所以會的人並不多,陵江城裏總共就剩兩個,一個上個月死了,另一個喚作王石。如你所料,李硯塵在此人身邊安插了很多眼線,正麵下手的話,我們很容易暴露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