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喻兩年前落到遴城最下等的草履蟲區,出生點即包圍圈。
這是一個類似於劣質古風影樓的店鋪,密密麻麻地擺著很多“人”。他們穿著半古不古的廉價薄紗,肢體殘缺,被潦草地填補上機械結構,癡癡傻傻地待在粗製濫造的裝飾物之間,麵部完好的則在玻璃櫥窗中。
隨著卓喻出現,所有“人”都緩緩向他看來,場麵格外詭異。
“???”
卓喻倒吸一口氣,抬腿就走,出門才發現,自己身在一個到處拿“人”當商品展示的風俗街上,幸虧是清晨,除了這些機械改造的“商品”外並無旁人。
剛走了沒兩步,一個形似簡筆畫般粗糙的大機器人捉住了卓喻。
“兄弟,有話好說。”卓喻試圖交涉,麵對這位兄弟方方正正的金屬腦殼,感覺對方看上去與智能二字無緣了。
機器人把卓喻拖進旁邊的“安河修理鋪”,傻乎乎地把卓喻放下,沒了下一步動作。卓喻聽到微弱的痛呼聲,看了眼似乎解除威脅的大機器人,幹脆踮著腳從滿地零件中擠進店鋪裏間。
會喊疼的,好歹能是個人了吧?卓喻現在很想找到一個同類。
滿滿當當的屋子中央是一張窄床,躺著個疑似店主的壯漢,卓喻進來他都沒動,顯然病得很重。卓喻出於醫生的素養,實在沒法眼睜睜看著一個活人,在暗無天日的角落裏孤獨死去,索性就地取材,決定檢查一下店主的身體。
這一看不要緊,店主肚子上有個巨大的窟窿!而他腰部都是金屬機械,這才撐著沒有斷成兩截。
這得是什麼東西能把多層金屬生生戳穿啊,金屬的斷麵還沒有熔融的痕跡,不像是熱武器造成的傷。
“這超出我的知識範疇了,愛莫能助啊大哥。”
卓喻溫和且真誠地給出了治療建議——換個人。結果剛想棄療,就被店主一把拽住了。
“咳咳,肚子的傷,咳,不礙事……”然後又是撕心裂肺的咳嗽。
卓喻被店主的求生意識打動,再次查看,這才發現問題所在。
店主從胸骨往下到髖骨都成了金屬製品,肚子中間的洞過於顯眼,但卓喻發現裏麵的電路已經被貼著洞口重新排布過,反而是金屬與血肉的連接處有炎症,卓喻一撩開衣服,腐爛的身體組織散發出惡臭,上麵還滋生了不知種類的黴菌。
“你這有酒精、麻醉、抗生素嗎?你傷口感染得很嚴重,先要清創。”
店主眼中透出一絲茫然,仿佛聽不懂卓喻在說什麼,但他似乎用出色的理解能力溝通成功,抖著手指向櫃子頂。
卓喻順著看過去,麻了。
這個修理鋪本來就不大,外間是個小賣部櫃台似的門臉,內間一張一米寬的床上躺著奄奄一息的店主,被雜物們眾星捧月地“簇擁”在中心。周圍全是挑高到天花板的櫃子,四處伸出來搖搖欲墜的桌板,被上麵的鉗子錘子斧子們壓得往下傾斜。就這也裝不下,櫃子隔板上還毫無規律地釘著釘子。
卓喻根本不想靠近,總覺得碰一下櫃子就會被空中的榔頭擊中腦袋。
而那個機器人——後來卓喻才知道他不是機器人——就呆愣地立在裏外間那狹小的過道口,憑借自己的真鋼鐵身軀,把卓喻卡在這間危房裏。
卓喻的手很穩,這不代表他是一個能躲避彈幕的人——那些東西被碰掉的話,卓喻相信自己無法在“槍林彈雨”裏完美閃避。
踩著陳舊的木梯子,卓喻小心翼翼地翻出了一瓶度數挺高的白酒,至於其他的藥品,卓喻暫時不認識,也不敢用。這間屋子裏更多的是修機器的零部件和工具,治病救人看樣子也不在店主的業務內容裏。看店主的神情,卓喻覺得自己拿到酒精就是圓滿完成任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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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卓喻能做的隻有把店主身上清理幹淨,但這個腰上有洞的男人,還是憑借頑強的生命力恢複了健康。店主就叫安河,是個健壯爽朗的漢子,並向卓喻介紹了一直被以為是機器人的c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