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話說‘打了春的雪,狗也攆不上。’何況眼下應經到了春分,表麵看寒流驅趕著雪花漫天飛舞,實際上早春的地氣還是慢慢融化了底層的春雪從而浸濕了土牆的表層,並在寒流的作用下結成凍土。
也就是說眼前的屹立不倒隻是表象,寒流一過,這花了三千元築好的山牆,不出意外將會變成不折不扣的‘豆腐渣’。
蘇居安眼前一黑,我咋就這麼倒黴啊!
建菜棚的本錢原本就緊巴,這樣一場天災,無疑雪上加霜。
蘇居安追悔莫及,此刻恨不得一頭撞死在這道廢牆之下。
天殺的,知道你窮怕了,但越是這時候越應該想到‘欲速則不達’的道理,窮家蔽業的蘇家還能經得起這樣的波折嗎?
耳邊突然想起劉先芝憤怒的呼喊------
報應啊!報應。
沒想到‘先知’的話這麼快就應驗了。
“天老爺,你這是想要我的命哩。”蘇居安雙手抱頭,絕望的跪倒在雪地裏,雖然胸前一片冰涼,後背心卻赫然溻透了一片。
三千塊,二弟半年的工資,一家人半年的收成,就這麼隨隨便便打了水漂?
小妹的學費咋辦?玉美父母那裏如何回話?人家可是給了咱一年的期限呀。
冰雪冰封了山牆,同樣也冰封了蘇居安心中僅存的那點希望,欲哭無淚,雪地裏驀然傳了一陣狼嚎般的嘶喊,很快便歸於死寂。
他眼前突然出現了一條僵硬的青蛇,大半條身子被冰雪覆蓋,卻把一個橢圓形的蛇頭頑強的伸向天空
整整兩個小時,蘇居安就這樣陪著這條凍僵了的青蛇一動不動的跪在積雪裏,任憑自己的身體漸漸麻木,他突然感覺自己也變成了一條僵硬的蛇,他甚至覺得自己的大腦也像這條凍僵的青蛇一樣漸漸失去感知。
我會凍死在這裏嗎?原來一個人的死亡會如此簡單,既然生活拒絕給我一絲絲的溫暖,何妨就此在作繭自縛中慢慢僵硬!
勝敗兵家事不期,
包羞忍恥是男兒。
遠遠地,傳來三叔鏗鏘有力的快書聲,這是農閑時的莊稼漢唯一的娛樂,卻一語點夢中人。
是的,死並不可怕,為人最怕的是生不如死。想到了爹娘,想到了小妹,想到了心愛的玉美,蘇居安的大腦開始慢慢複蘇。
蘇居安,你要振作起來啊,你的前路還很長,或許今天的挫折隻是今後漫長挫折中的微不足道的前奏,難道一個人跌倒一次,便再也不願爬起身來嗎?
暖暖的太陽升起來了,趴在雪地裏的蘇居安突然感覺到了自己身體裏的寒冰正在慢慢融化。
三三兩兩的鄉親們開始出現在泥濘的鄉間小道,他不願看到大家或同情、或惋惜、抑或幸災樂禍的眼神,無比艱難的爬起身,躲避著眾人狐疑的眼神,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一頭紮進棉被裏連午飯也懶得吃了。
蘇母以為兒子這些日子沒白沒黑的操勞累壞了,大雪初霽,地裏也有沒有什麼農活,正好讓他多休息休息吧。
溜溜睡了一白天,晚飯時當娘的才發覺事情有些不妙,正要問個清楚,丈夫回來了,臉色鐵青,一言不發地癱坐在椅子裏。
“他爹,居安早晨出了趟門,回家倒頭就睡,咋回事呐?”
“他幹的好事!嘴上無毛,辦事不牢啊,前幾天急火火築好的山牆全凍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