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僵還是會飛的。

半空中,一屍一鯤打得不可開交,血沫子炸了一地。

鯤道:“許苛快跑。”

餘薄言之所以姓餘,是因為餘字通“魚”,餘薄言的真身乃是北冥的鯤,又不能叫“鯤薄言”,所以改叫“餘薄言”。

三丈長的藍鯤一口含住了飛僵的腦袋,而後又迅速吐出來,發出如人類一般的嘔吐聲。

鯤薄言:“又三個月吃不下飯了。”

正準備逃跑的許苛:“……”

鯤薄言還抽空看了他一眼,“愣著幹什麼?快點跑。”

許苛聞言,撞開了緊閉的門。

而後,

被飛僵一把揪起了他的衣領,將他拎起。

鯤薄言見狀,打算相救一下,還沒來得及掙紮,就被飛僵一巴掌拍飛在地上,變作一條一尺長的小號鯤薄言。

雙雙落網。

此刻,

小號的鯤薄言被扔進了許苛懷裏,飛僵被指引著將許苛押往一個未知的地方。

夜深人靜,紙錢開道,陰風繞在四周圈起一身刺骨的寒意。

鯤薄言縮在許苛懷裏,“對不住,許兄,是我連累了你,但你要相信……應該很快會有人來救我們的。”

許苛歎了口氣,“嗯。”

鯤薄言:“許兄你不要這個樣子,你振作一些。”

許苛正在分析時局,猜測著這個幕後之人,也不怎麼理他,隻是下意識附合道:“嗯。”

許苛不理他,鯤薄言覺得無趣,便在許苛懷裏動來動去,試圖引起注意,

“許兄,我發現你最近瘦了。”

許苛忽然扼住他左右搖擺的身體,皺眉道:“別說話,你看前麵。”

餘薄言順著他的視線看去。

麵前是一望無際的白骨,迷蒙飄忽的綠色瑩光隱隱閃爍,墳頭草穿透白骨長出三丈,暮鴉掛在殘枝敗葉上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血腥味夾雜著屍臭味鋪天蓋地而來。

“亂葬崗。”餘薄言道。

許苛下意識地捂緊了胃,他現在很想吐。

餘薄言察覺到了他的異樣,關切道:“你怎麼了?許苛。”

許苛搖搖頭,平複了翻騰的胃道:“我沒事。”

……

飛僵領著許苛一路前行,不知走了多久後忽然停下,許苛抬頭,頗有些柳暗花明之感。

月光籠罩著一方寒潭,四周螢火紛飛,黑色兜帽鬥蓬的人形正在水邊垂釣,氛圍安靜而詳和。

距離越來越近……

“別來無恙啊,師弟。”許苛道。

麵色慘白的俊美青年緩緩地摘下兜帽,歎著氣落寞道:“我還是釣不到月亮呢,師兄。”

許苛:“如夢幻影,抓不住的。”

又是如夢幻影嗎?

周深的眼中泛起些許迷茫,“可我……沒辦法啊。”

骨血裏的執念,最終墮成心魔。

周深自幼時起便隨母姓,而他本來的姓氏一度被埋進了地底,又或者說,他們這一脈生來本就是魔障。

相傳,在周深的祖上曾出過一位詩人,一生為月而狂,如嗔如癡,以致於最後撈月而亡。許是執念太過深刻,如蛆附骨,也造成了他後代無法擺脫的執念,融入骨血,世代相傳。

“神誌不清的瘋子。”餘薄言在許苛懷裏不安分地罵道。

“餘薄言嗎?”周深望著麵前的鯤,微微笑道,而後雙指一點,按在了鯤的額頭。

“你幹什麼?”

餘薄言在他的手下不斷掙紮,最後被迫化作人形。

周深依舊笑道:“還是這樣順眼一些。”

正如餘薄言第一次上淩霜峰見到周深時所言,周深其實是個十足溫柔的人,如果不是發生了之後這些事情的話。

餘薄言:“再怎麼也比你這隻跑山雞順眼。”

跑山雞?

周深好脾氣道:“不要罵人。”

許苛不欲與他敘舊,他直接問出了心中所想,“我不知道,我還有什麼值得師弟利用的地方?”

周深仿佛聽不懂他話裏的疏離之意一般,

“師兄陪我走一趟吧。”

亂葬崗的深處其實是一間鬼市,子時開,卯時關。

亭台樓閣,琳琅燈火。

凡塵中過活了一輩子的人,即便心酸苦楚,即便暴斃早夭,即便做了鬼也依舊過得如凡塵中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