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小清把阿貴還了回去。她收到了一封讀者來信,信竟然是唐展郵寄過來的。他隻問了一句:我媽讓我帶我喜歡的人回家吃飯,你願意滿足她的心願嗎?
她沒想到他會用這樣的方式表白。那些日子,她和唐展的關係慢慢地熟稔了起來,有時候在晚飯後,他們會一起牽著阿貴在附近散步。又或者,她會答應去他的寵物店幫忙。其實沒有特別的事,就是打掃一下狗籠,給寵物們喂食或者清洗。兩個人的閑聊卻是越發地有了默契。
她的內心不是沒有猶豫過,但卻是千頭萬緒,理不清楚。
是在夏燕離婚後,她的心又開始退縮。不管是傷害,還是被傷害,都是不願看到的結局。
走到寵物店門口的時候,唐展已經看到她,有些驚喜地推門出來,玻璃門上的風鈴叮當了一聲。
“是來找我?”他笑著問。
她點了點頭,把狗繩遞過去:“我要搬家了,沒有辦法照顧它了。”
“你要搬家?”
她在他的注視裏,別過麵孔,目光漫漶地看了看街口的紅綠燈,明明是綠燈,但車輛擁堵得寸步難移,灰蒙蒙的塵土在翻滾,夕陽在雲層之中,就好像天幕上撞出的洞,漩渦般地要把一切都回收回去,樓群煢煢林立,遽然之間,隻覺得內心悲傷不已。
她的肩膀輕輕地垮下來,靜靜地說:“我走了。”停頓了一下,又說:“祝你生意興隆。”
“什麼意思?”他在身後追問。她沒有回頭,沒有停下來,手塞進荷包裏,緊緊地蜷縮起來。
“你到底什麼意思?”他從身後扶住她的肩膀,暗啞地問:“是拒絕嗎?”
她抿了抿嘴唇,緩緩地轉身,抬起眼注視著他:“我的心裏喜歡著別人。”
“我猜到了。”他眼神踉蹌:“是那個外交官吧!你帶我去你的同學會,我就已經知道了原因。”
她的心裏淒楚地笑了一下,原來她的心事是這麼容易可以被猜到的。她就是一個掩耳盜鈴的傻瓜,自以為自己藏得滴水不漏。
“現在呢?”他問:“你打算去找他?”
“我在高中的時候就喜歡他了。”他是她心裏的一片葉子,障住了整顆心,所以她沒有辦法看到別人,即使她很努力地試過了,但卻做不到忘記。她不是灑脫的人,她優柔寡斷,她顧慮重重,她自卑怯弱,她裹足不前。她性格裏的缺點造就她現在這樣的狀態,現在的她已經沒有辦法去改變什麼了,但至少她可以做到坦誠一些。把一切說出來的時候,也許就能夠獲得內心的平靜,就能夠真正地放下來。就好像,不是一場告白,而是一次告解。
“我喜歡了他很多年,雖然我曾經交往過別的男友,但卻始終沒有辦法忘記他。”她靜靜地說:“也許他知道隻是裝作不知道,又或者他真的不知道。我隻是想要告訴他,就算以後隻能是陌生人,我也不想再讓自己縮在殼裏了。”
“謝謝你對我的好,但現在的我,沒有辦法。”
“還記得我跟你講過我的事嗎?那個時候我也以為我沒有辦法放下,但我做到了!我相信你也一定會做到!”
她淺笑:“謝謝你!”
“我等你!”他的瞳孔裏有著清澈的愛戀,她的心,動容了一下。這個人很好,你很想和他培養一下感情,你很想跟他好好地發展一下,你明知道錯過了他,再也沒有人會像他那樣待著你,但你卻沒有辦法說服自己。喜歡是最最任性的一件事,很難改變初衷。
“如果……”
他立刻打斷她:“如果他不能給你幸福,我願意!”
“唐展……”她第一次動容地喊出他的名字。
“不要再說謝謝!”他再一次打斷她,認真地說:“你知道我的小店的,我的小店就在這裏,搬家後,若是想來看看我,就到這裏來找我。”
唐展深深地注視著她。
她的唇邊漾開一絲笑容,對著麵前的男子,輕輕地點頭。
夏燕辭職了,她決定去外地工作。這是一座令她傷心的城池,她不想在觸景傷情裏,一遍一遍重複著過往的記憶。即使不舍得,另外兩人又知不可挽留,也許換一個環境,對身心俱疲的她來說,是一件好事。那個晚上,她們在梅小清家裏,喝得酩酊。
“其實我的心一點也不疼。”夏燕仰口喝掉杯中的紅酒,指了指自己的心,吸了吸鼻翼說:“我已經把我所有能給的都給了,不能給的也給了,我再也沒有辦法給了,所以我不能再愛了。告訴你們吧,如果放不下這個人,就給,給到心都空了,愛就沒了,也不會覺得疼了。”
尤薇薇抬過手臂抱了抱夏燕:“李義鋒那個混蛋,讓他有多遠滾多遠去!”
“讓他滾蛋!”夏燕踉蹌地說。
“你一定會遇到更好的人,更值得你愛的人!”梅小清由衷地說。
“這是當然!像我這樣美貌如花的女人,還怕嫁不出去……”她停頓一下,幽幽地說:“薇薇,全都被你說準了,會不會在心裏笑我活該?”
“說什麼傻話呢?”尤薇薇沒好氣地說:“以前隻是恨鐵不成鋼,但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又怎麼不希望你得到幸福?”
“我是真傻!”夏燕自顧自地給自己倒上一杯酒:“我改!以後我會統統地改掉!”
“其實你那樣挺好的!”尤薇薇認真地說:“其實我跟小清都很羨慕你,羨慕你這樣簡單,羨慕你這樣勇敢!”
梅小清點點頭:“真的,這樣已經很好!”
“難得你們會誇我!”夏燕歡暢地笑起來,笑得把頭埋在尤薇薇的肩膀上,許久都沒有抬頭。尤薇薇拍了拍她的背,就好像拍碎了什麼,“哇啦”一聲,夏燕哭出了聲來,她緊緊地抱住好友,不讓她看到自己狼狽的臉,悶悶的哭聲讓硬撐的堅強潰不成軍。梅小清鼻翼一酸,刹那間臉上全是淚,抬手攬住兩個好友,三個人,就著夜色,哭成了一片。
流年,不堪佇目。
夏燕去了上海,那裏的節奏很快。她說她需要更忙碌的生活才能把自己填滿了,她沒有讓她們去機場送她。說怕到時候又哭得難看。其實尤薇薇和梅小清也有到機場,她們站在一根柱子後,看著夏燕單薄的身影融進安檢的人群裏去。她甚至沒有回頭,她心裏傷痕累累,她需要時間才能重新麵對這座城市。
“你呢?”在機場明亮的燈光裏,她們站在落地玻璃前,看天空中一架又一架起飛的航班。
“我想要告訴任遠所有的一切。”
“去比利時?”
“不,等他回來。”
尤薇薇轉身掃了她一眼:“他回來的時候,就是舉行婚禮的時間,你確定你要等到完全沒有辦法挽回的時候再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