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跟著申薔的時候，她才23歲吧，臉上還沒能完全褪去青澀，就已經學會化成熟精致的妝容，穿幹練老成的套裝，打理出一絲不苟的頭發，將自己努力裝扮為一個合格的執行總裁，整日裏嚴肅沉穩地穿行在公司的各個場合。
起先，羅印隻覺得這小姑娘真是有兩把刷子，好像天生就是當企業家的料，從來就沒見過她失態，仿佛一切盡在掌握。也許是家學淵源，是遺傳？羅印那時候這樣想。直到一次業內酒會，即將25歲的申薔在會後回家的路上疲憊地在車裏睡著了，快到申宅時羅印提醒她起來，卻聽到她說“不”，再問下去她就沒了聲音，等羅印回頭去看才發現她並沒有醒，臉上還掛著淚痕。
羅印沒有對她提起過這件事，因為那晚她進入申宅時又恢複如常，好像剛才的一切都是羅印的錯覺。隻是在那之後不久，申薔升任總裁，她很快搬離了申宅。
從此以後，羅印對申薔的感覺是：一切都在她掌控之中，也必須在她掌控之中。
也許他就不該再有什麼保留意見吧。
隻是這個曾經的小姑娘，如今的申總，總讓他感覺到很悲觀。
是一種積極麵對所有的內在悲觀，仿佛已知命定結局的悲劇人物，依然要不管不顧地拚闖一番，折騰個天翻地覆。
得稍微拉著她一點，羅印暗暗地想。
申薔在自己房間內的床上躺著，並沒有什麼睡意。與範曼淩這樣明軟暗硬的交鋒也不是第一次了，但今天交鋒的時候有些心緒難寧，擔心出什麼差錯。到現在，已經基本落定的事情，她仍有些擔憂明天談合同會不會順利，以及到底會談多久。
她忽然有些憤恨自己對於範曼淩如此了解。那是一種基於她順遂無憂的前16年的了解，以及如果沒有申霆的出現，仍然順遂無憂的後來幾十年的合理推測。而這一切，都淋漓盡致地體現在範曼淩身上。她豪爽大氣，除了生意，別的事情從不斤斤計較，因為一路順遂有太多人巴結奉承和助力幫忙，她壓根不屑於某些陰暗和伎倆，甚至於即使看出對方用了手段也不願意用同樣的方式回擊，而隻會在生意上給對方各種阻礙。在範曼淩的認知裏，唯有打壓對方的生意才是核心打擊，其他的都是根本不值一提的擦邊球。
比如這次的爭奪選秀藝人。
範曼淩本來就沒把這個事情放在心上，她一向認為娛樂圈的小明星就是拿來取樂的，上不得台麵，加上申薔從她的言談之間察覺到她與範逸涵的父親不睦，就更清楚她不把範逸涵當回事，純粹是給老爺子一些麵子。但是範曼淩比較重視與申薔的關係，即使在申達未來歸屬並不明朗的前提下，她仍然願意積極維持與申薔的關係，一個是因為她看好申薔，一個是她不怎麼喜歡申霆，以及一點點就想看女人上位男人吃癟的暗爽心理。
申薔精準地把握了範曼淩的心態，精準地利用了決賽前夜這個會讓範曼淩認為不是一個局的恰到好處的時間，得到了已經渴求半年卻故作無所謂的物流合同。
好累。
申薔點了一根煙，走到了陽台上，俯身靠在欄杆邊看海，靜靜地。
看著海麵波浪微微起伏，聽著海風嘩嘩的聲響，申薔感到內心平靜了許多。不知過了多久，她走回房間內打算睡覺，拿起手機看了一眼。
略過其他消息，看到程澈發了一條：“早點休息，晚安。”
好像自從說過一次晚安之後，他每天都會給她發一條晚安，無論她是否回複。
他不可能沒有看到熱搜，但他什麼也沒有提。
沒有問這個事情是不是能解決，也沒有他的票數一路下滑，粉絲群和貼吧裏亂了套。
他像個不會撒嬌和提要求的笨小孩。
但他卻知道為別人求情。
申薔捏著手機打了幾個字又刪除了，最後隻回了一句：“晚安，明天比賽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