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對被晾在一邊的年輕男女在角落裏打量著幾人,目光在幾人身上繞了幾圈,遲遲不敢說些什麼,最後還是那個女子一咬牙,在程漾心滿意足放下筷子的時候上前行禮:“各位大人,可是從京城來?”
許幸舟看她一眼,點頭:“你們徘徊不走,有事要問?”
程漾從善如流接過應宇遞過來的手帕,對於如此矯情的生活方式已經十分適應了,他擦了擦手,順便好奇地看著眼前兩個人。
年輕女子打扮地十分英姿颯爽,長發束成了高馬尾,纖細的手腕上戴著一枚血紅色的護腕,上麵繡了幾把金色的飛鏢,許幸舟看他注意到護腕,低聲和他解釋。
“這個標誌是金門鏢局的,這個鏢局頗為標新立異,收了不少女弟子。”
程漾了然點頭,這個女子應當就是鏢局中的人,那為什麼和這麼一個斯文俊秀的書生一同被追殺?
許幸舟收回目光:“說說吧,你們做了什麼才讓王侍郎家人公然官道馳馬追逐?”
“是他們欺人太甚!”
那一直沒有出聲的書生終於開口,言語之中充滿憤懣,他握了握拳:“我本是城西的教書先生,會試落榜之後就安心回家娶妻過活,但是沒想到……”
這書生本姓孫,名興之,做了舉人之後應了城中閑職,在城西辦了個學,和妻子舉案齊眉,和友人吟詩作對,日子悠閑又雅致。
去年秋妻子還診出了喜脈,因此打春的時候就邀著閨閣中認識的姐妹們去了城外最有名的一處佛寺還願,但是偏偏就在這還願的路上出了差錯,出行六七人,獨她一人失足跌落山崖音訊全無。
嬌妻愛子俱失這對孫興之來說無異於晴天霹靂,他接受不了這樣的打擊,日日在妻子跌落下去的山崖側徘徊不去,三日後,倒真讓他看出了什麼端倪。
當時和妻子一同出行的幾人都說妻子當時腳步遲緩,因此在這裏休憩了片刻,她們不過先行了幾步,就聽到那裏傳來一聲尖叫,她們匆忙趕去的時候已經不見了妻子身影。
但是若真的是失足跌落山崖,他怎麼可能在旁邊的偏道樹叢中落下妻子最心愛的發簪?
堂堂佛寺,居然發生這種事,他先是憤怒,其次又想到這件事定是有什麼人在背後指使,隻能耐下性子托了金門鏢局的表妹前來幫助找尋。
然而就在今日早上,表妹突然衝進他房間中,將還睡意朦朧的他搖醒,說什麼大事不好了王家追來了之類的話,表妹分明是去查妻子失蹤的事情,平素裏行事又十分謹慎小心,怎麼會招惹上王家?
除非……
見孫興之你再說下去,那個名為趙蘇的女子開口,聲音不似平常女子的嬌婉,沙啞卻透著一股子爽朗的勁兒:“我來說吧,根據表哥說的那些線索,我一路追查下去都看到了什麼。”
趙蘇打小就愛舞刀動槍,進了金門鏢局之後更甚,最愛的就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如今表哥有難,她自然二話不說,便百裏馳騁而來。
順著表哥所說的那條留有表嫂簪子的小路一路追查下去,發現這群人做的當真是不隱蔽,手腳極其不幹淨,也給她留下了一些可乘之機。
所以三天晚上之後,她就順著各種痕跡找到了一處偏僻的農莊,這個農莊看起來十分平常,但詭異的一點是雖然已是深夜,但依舊燈火通明。
如今天下人都不富裕,以底層百姓為甚,怎麼可能深夜還點燈熬油的在這裏光彩通天?她起了疑心就偷偷摸摸進去打算偵查一番,見到的卻是無數個身懷六甲的女子被鎖在房中,看到外人,眼神裏盡是懼怕。
她想要盡快找到表嫂,便一間一間的搜尋起來,卻在不經意間聽到了一個了不得的大秘密。
“他們要煉丹。”
趙蘇嚴肅地對許幸舟開口:“那裏的孕婦起碼有五十至一百人左右,他們要拿那孕婦腹中的孩兒練什麼長生回環丹,我聽說此事受驚被他們發現,便被一路追殺直至遇到你們。”
見眾人都不為所動,趙蘇有些著急,她低頭在身上摸了摸,把一塊小小的令牌鄭重的放在桌上:“我金門鏢局的人從不妄言,你盡可去打探,如果我說的有半句假話,這個代表我身份的牌子你隨意處置。”
煉丹?這可真是個耳熟的名詞,在這個化工體係發展並不完善的世界裏,煉丹是上位者才能夠尊享的權利。
可是古往今來的皇帝但凡和煉丹這兩字扯上半點關係,那這個皇帝的位置就算是做到頭了,再加上他驅良臣逐能將……
程漾垂眼盯著木桌上的紋路出神——看來,這天下馬上要不太平了。
“我不知你說這事,是想讓我們如何幫你。”許幸舟把大嫂送來的溫茶推到程漾麵前,繼續說下去,“我們必須前去涼州,如果說你們所求的是帶你們回京,那怕是無能為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