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程漾死死盯著吐出來的血,就算理智告訴他如今他身體無病無災,這天降大雪來得也確實奇怪,但是他依然盯著那片紅挪不開眼睛。
仿佛回到了在病床上,捂著上腹痛到把所有儀器掀翻,痛到弓成一個蝦子,痛到滾過去再醒過來,痛到冷汗浸透了病號服……
“6號床上止痛!”
“醫生!6號床又昏過去了!”
“通知他的親人吧。”
真亂啊,亂糟糟的一片,他有些不耐煩地想著,強壓下心裏最深處的恐懼往前繼續走,有些慌亂的步伐卻泄露了內心的不安,他是誰?
是醫院裏躺著的活死人程漾,還是未知朝代任性妄為的哥兒?
“程漾,程漾!”
誰在叫他?
“少爺你怎麼了?你別嚇我!”
少爺是誰?是他嗎?
“程漾……時嵐!”
時嵐是誰?是他嗎?
哦對,好像是他。
程漾睜開眼睛,眼前是應宇一張快要急哭了的臉,他慢吞吞眨了眨眼睛還沒反應過來,應宇被人拽走,老吳的臉又出現了他麵前,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跟他哭訴:“我的少爺,你要再不醒,我就要被將軍剝皮了!”
程漾這才意識到自己頭底下枕的地方和枕頭的觸感有些微的不同,抬眼便看見許幸舟線條分明的下顎線,剛開始沒反應過來還忍不住羨慕了一把,想明白自己處境之後臉轟得一下有些熱,急忙準備起身:“我這是怎麼了?”
許幸舟按住他:“別亂動,大夫剛剛還囑咐我讓你靜養。”
程漾本來還想做一下小小的反對,但是看到應宇紅通的眼睛就知趣的閉了嘴,轉而好奇道:“剛剛你們進去之後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什麼都沒有,”許幸舟臉色有點陰沉,“那花商如今也逃得無影無蹤,這本是個設好的局,不曾想連累了你。”
程漾有些迷糊,他費勁地想了想,才慢慢醒過神來:“你是說設局之人知道有人在找關外的線索,故意設計鈴木花引人來這裏?”
許幸舟點點頭,沒說什麼話,程漾更暈,他仰著頭想了想慢慢道:“我不明白,這件事情很奇怪啊,鈴木花極少人認識,花商在那花市中也極其不顯眼,設局的那人為什麼非要設計這麼個極其隱蔽的局呢?”
許幸舟若有所思,隨後把依然賴在房間之中的應宇和老吳都趕了出去:“你們去找一下老八,讓他務必要找到那個花商的線索,這個人身後應該有很多秘密。”
老吳點點頭轉身就走,順便把嘟著嘴滿臉不情願的應宇也拽走。
開玩笑,小孩子家家的,接下來就該夫人和將軍兩個人劫後餘生然後醬醬釀釀,接下來的事情小孩子可不能看呀。
程漾莫名其妙接收到老吳一個充滿肯定的眼神,轉眼看了看許幸舟,秒懂,頓時死魚眼看他:“……”
這個人,老不正經啊。
所有人都走了以後,程漾感覺有些心虛氣短,閉上眼休息了一陣,總覺得現在的氣氛裏塞滿了尷尬,還是睜開眼:“你是不是想跟我說什麼?”
許幸舟沒說話,伸手把他散落下來礙事的長發撥到一邊,盯著他瞳色稍淺的眸子看了會兒,才開口道:“剛剛,看到了什麼?”
他還記得程漾在他麵前倒下的場景,眉目精致的小少爺失神地望向身前的虛空,一雙眼睛裏盡是恐懼和脆弱,唇瓣都驚嚇得失去了顏色,仿佛看到了什麼讓人心神俱裂的駭人事物。
他衝上去把程漾接在懷裏的時候,小少爺已經緊緊閉上了眼睛,長長的睫毛也抖得像狂風中顫抖的蝶翼,明明已經害怕成那樣卻一聲不吭,顯得孤獨又倔強,像個傷痕累累的小獸把自己拱成一團,藏在一個小角落裏。
去看了大夫,大夫說是中了毒,這種毒名字叫迷夢,據說能夠勾起人內心中最深的恐懼,程漾看到了什麼呢?
見程漾沒回答他也不強求,仿佛本來就知道程漾不會回答這個問題,自顧自往下說:“我知道你藏了很多事情不願告訴我,沒關係,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不強求你非要事事件件都告訴我。但下次如果遇到了問題,記得第一時間喊我。”
程漾睜大眼睛看著他,許幸舟帶著繭的掌心蹭了蹭他的臉頰繼續道:“自打皇上賜婚之後,我們兩個就注定要相互扶持一直到老,無論情願或是不情願,你都可以試著多信我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