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許幸舟已經有了大致思路,程漾就不擔心了,畢竟這人一直以來思維都比較縝密,考慮事情也是事無巨細都能保證毫無遺漏,所以他就放心地讓老大夫給他把了把脈,又開了幾副藥付了診金才送走大夫。
許幸舟奔波一天回來之後,就看到程漾坐在床上認認真真看書,夕陽從窗欞上散進來,把他眉目描摹的精致如畫,床上坐著的小少爺聽到聲音抬眼望過來,笑意從漂亮的眼睛裏蔓延到唇角,掀起被子下了床:“你回來啦?”
許幸舟心中一動,解開外袍搭在外間的衣架:“今天聽說你又把大夫請來一次,是不舒服嗎?”
程漾搖搖頭:“沒有,就是問問那個迷夢是不是和另外一種藥相衝會產生毒性,大夫說你也去問過?”
“嗯,找到一點線索,明天大概還是要出去看看。”
許幸舟看到他光著腳丫忍不住皺了皺眉,程漾注意到他的視線連忙跑回床上拿被子蓋住,許幸舟坐到床邊的矮凳上拿起他剛剛看的書掃了一眼,奇怪道:“怎麼這個時候看史書?”
程漾胡謅道:“箱子裏就帶了這麼一本書,閑著無聊就看看,以史為鑒嘛,說不定能看出點什麼東西。”
許幸舟點點頭,見他神色有些疲倦,讓他再睡一會兒就出了門,程漾還能聽到他問應宇今天自己吃了幾頓飯可有好好吃飯之類的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然而夢中他卻又回到了病房中,飄在半空中俯視著床上痛苦蜷縮成一團的自己,護士和醫生忙忙碌碌地穿梭來往,他親眼看著自己被推進手術室,又親眼看著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逐漸停止,心電圖歸零,發出刺耳的報警聲響,醫生無奈地搖搖頭摘下手套,宣告了他的死亡。
程漾看著死亡之後的自己麵色平靜地躺在那裏,心中居然奇異地平靜了許多,可能這就是上輩子自己臨死前的情景,隻不過因為太過痛苦而選擇性遺忘了。
他看了很久,直到自己的臉被蒙上白布推入太平間,看著天色亮了又暗,親眼見證了四個人的生命從這個手術室中消逝之後,從接受不了血腥的畫麵而產生惡心欲嘔的情感,到最後能夠直麵手術的場景之後,他方才如夢初醒地開始著急起來。
莫非他不能再回去了?
不能再回到那個奇妙的時空,不能擁有自己的一個孩子,不能見到他在那裏認識的許許多多的人,甚至……再也見不到許幸舟了。
不行,不能這樣。
程漾開始恐慌,他已經無懼生死,可是他接受不了自己會失去許幸舟這個事實,隻有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興許已經喜歡上許幸舟了,在不知道什麼時候的時候。
或許在他第一次對愧疚的許幸舟產生心軟情緒時;或許是在許幸舟無條件包容他時;或許是在許幸舟對他說“萬事有我”時,或許是在許幸舟在他的額頭上落下那個輕輕的卻讓他覺得自己被珍惜著的吻時……
不能這樣,不能這樣一直被困在這裏。
他要找個辦法回去。
他得見到許幸舟。
程漾嚐試著離開手術室,但發現無論自己怎麼走,都會被一個無形的力量拽回來,試了一次又一次,他試圖拚命奔跑掙脫,最後的結果卻是一次又一次被那力量拽回,狠狠地摔在手術室中。
不行,這不行。
不知道重複了奔跑拽回摔落這樣的循環多少次,程漾已經累得看不到手術室的全貌,也不知道現在已經過去了多長時間,他失神地盯著那片潔白的牆壁,心想著他再衝一次,如果這次還是不能成功,那他可能真的要被鎖在這裏看生離死別,可能是一年,可能是三五年,可能是永遠。
應宇被公子房間裏的響動驚醒,他急匆匆跑進來,發現公子身上的被子已經被冷汗浸濕,而公子緊閉著雙眼,不停掙紮,仿佛被噩夢魘住了一般,和那天公子中了迷夢之後的症狀一模一樣。
他手足無措的呆了一會兒,第一反應便是跑去找許幸舟,不知為何心中總有一個聲音告訴他,現在叫大夫來已經沒用了,可能現在隻有將軍才能幫助公子渡過這道關。
應宇剛出門便和聽到聲音前來察看的許幸舟迎麵差點撞上,他沒來得及說什麼,著急的往裏指了指,許幸舟便明白肯定是程漾又出事了,連忙裹挾著一身寒氣衝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