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廂是無限的欷歔聲和長久的沉默。
我說,晚上看到於維維和小凝子他們都很幸福,我也很快樂,可是半夜忽然醒來就被莫大的不快樂侵襲了。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忽然就醒了。
他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我握著電話發了好一會兒愣才說:“明天你不是要走嗎?我送你。”
他說:“好。”
我握著電話,心都要顫出來了,強忍著眼裏的淚。很長時間的兩廂沉默,彼此捏緊了話筒卻不知道該怎麼說。很久之後,我說:“晚安。”
他說:“晚安。”
再也無法平靜,眼淚奪眶而出,我咬著被角,不讓痛哭的聲音刺破我的耳朵。我睜著眼睛一直到了天亮,不知道他是不是一樣整夜難眠。
機場,最後的見麵。我像守在午門等待被淩遲的人,早已預知了死亡,便完完全全地絕望下來。我無助地凝望著他,不去奢求,亦不敢要求。更多的時候,我們隻是對望著,似乎有千言萬語卻什麼都說不出。廣播裏傳出航班開始登機的消息,同航班的人站得滿滿的一排。仿佛劊子手已準備好明晃晃的大刀,我不得不把脖頸伸出來接觸冰涼的刀尖。我們對望,這一刻,感覺喧嚷的候機大廳頓時靜了下來,仿佛隻剩我和他。
我看到他嘴唇抽動,內心固守的堅強就要崩潰,我說:“登機了,走吧。”
我們一起走到國際出發口,像從前送他一樣,隻是這次我們沒有手牽手。末了,他停下來凝重地看著我說:“我走了。”
我用力點頭微笑,說:“一路順風,再見!”然後急忙慌亂地轉身,大步往前走,從此天涯。
“豆子—”突然,他從背後叫住我。
我立刻轉過身,心突突地跳。似乎就在刀尖落下的一刻從遠處跑來一匹白馬,上麵的人以短劍打掉了劊子手的大刀,然後全場肅靜,赦免的聖旨驚訝了一片。這是我的夢,此時此刻好希望電視劇裏的奇跡能發生在這一刻。
他看著我,我看著他。我們之間隻有很短的距離,行人從中間穿行。像電影裏切換迅速的鏡頭,我看他,他看我。突然我覺得中間分隔的兩年多似乎很短,很短;而這一刻很長,很長。
一切被定格了,腦海頓時像快退的影碟機閃過很多片斷。曾經我們很幸福很快樂,此刻彼此眼裏還充滿戀戀濃情,但我再也不敢奢望。
他垂下頭,終於走上來,張開雙臂抱緊我。我也踮起腳尖,雙臂摟住他的脖頸。
我拚命地吸氣,不讓眼淚流下來。
在他的懷抱裏那麼安心,我抱緊了,索取最後的溫暖。檢票口已經沒人,廣播一遍遍催著威脅著。他不舍地放開我,我看著他腳步遲疑地往前走。忽然,我追上去對他說:“讓我變成蝴蝶跟著飛機和你一起飛走吧。”話音剛落,忍了好久的眼淚突然侵襲了整張臉,滿臉淚水。
他靜靜地站著,沒有動作,沒有說話,我卻感覺到他的身體在微微顫抖。我咬著牙對他笑,用力吸氣,對他揮手。
“I, I……”I了很久,他握緊我的手,說,“I love you forever。”
原來愛的誓言也會讓人絕望,我的心一點點往下沉。哀莫大於心死。
“進去吧,再不走飛機就要起飛了。”我用力地笑,不讓他看出我的悲傷和絕望。我揮手再見,轉身離開。
他沉默一下又說:“豆子……”
“嗯?”
“Nothing……”
我急急地轉過身去,呼吸難忍,似乎感受到背後Daniel同樣絕望的目光。不顧旁人詫異的眼神,我跌跌撞撞地走出候機大廳。穿著高跟鞋的我,竟也健步如飛。走著走著我突然停下來,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不知道這麼快地走是要到哪裏去。想起Daniel的一切,他燦爛的笑容、溫暖的懷抱、所有的關心,都像明媚的陽光一樣溫暖著我。從玉龍雪山到玉龍雪山,曆時兩年多,我們回到了起點,卻為何不能重新開始?
這樣回憶著,不知道站了多久,內心有種強烈的感覺要做些什麼。我急急轉身折回機場大廳,幾次差點兒撞到人。高跟鞋咚咚地回響在大廳,每一聲的急切都像我呼喚Daniel的心聲。我在大廳裏轉來轉去,環視著四周,尋找那張熟悉的臉。
我執拗地站在大廳中央,來來回回的人好奇地看著我。我呆呆地站著,輕聲問自己,他真的走了嗎?問了好幾遍,突然眼淚泛濫。直到這一刻我才明白,我又失去了他,永遠地,徹底地!
很久之後,我終於挪動著如灌鉛的腳步,一步一步朝出口走去。
想笑著附和說分開是好的,但我們怎麼卻一起哭了?
我舍不得,可是時間回不去了。愛你很值得,隻是該停了。沒有我,你要好好的。
我舍不得,最後一次抱緊你了。我們錯過的,錯了就錯了。不用擔心我,我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