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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工作組一聽根盈是找生產隊的馬駒去了,也不再追究他。披了大氅隨根盈去桂香的家吃派飯。一進門,隻見一窯的破爛,炕上連整片的席子都沒有得鋪,灰麻古董,髒得不成。接著端上來的竟是一碗稀水糊湯和一盤爛鹹蘿卜,別無他物。正吃著,炕上碎娃拉了一泡黃稀。桂香媽使喚狗來上炕去舔。狗上炕,掄起舌頭,啪噠啪噠吃得比人還有滋味。看著那狗,季工作組差點嘔將出來。但他畢竟是受過軍隊正規訓練,知道遇到這事該如何處置。埋頭強咽下一碗糊湯,擱下碗便說飽了。根盈卻無所謂,連吃了兩大碗,讓季工作組肢捱捱等候他,沒有一點兒禮貌。回到大隊部,季工作組盤腿坐在熱炕上,學起毛主席語錄。

快到十一點鍾,葉支書等人才相繼趕來。季工作組沒答理,照樣歪著頭伸著脖子學習語錄。葉支書一看季工作組氣色不對,也不敢擾,炕上坐好,嘴上雖和呂連長說話,心裏卻一直思謀其中的原因。私下念叨:“會不會是桂香家的衛生問題?”大約半個鍾點,隻見季工作組一陣咳嗽,放下語錄,一口痰吐在炕下,這才回過頭,看著葉支書等人說:“你們大隊的民兵工作,搞得太差勁了!”呂連長問:“咋哩?”

季工作組拍了拍語錄本,嚴肅地說:“昨夜我吃罷晚飯回來,整個大隊部空無一人!我想,你們大隊幹部真能放心得下,將滿櫃子文件和公章撂著,走了個幹幹淨淨。也不想想,一旦被階級敵人偷去,你們個個眼瞪圓了。全縣通報竟是小事,給革命和生產造成損失,誰來負責?”葉支書忙問:“根盈咋去了?”季工作組說:“這不能怪根盈一人。整個看來是民兵工作,不紮實,不深入,沒有嚴格的組織性和紀律性。”

呂連長瞪大兩眼聽著,也不敢強辯。心想,該不是季工作組昨夜去富堂家吃飯,富堂婆娘竟沒留住體貼一番,讓人家獨自回來?隻沒說這騷婆娘,他媽的平時啥陣勢沒見過,這陣子咋正經起來了呢?

說根盈,根盈嘻嘻哈哈進門。葉支書立馬訓斥他道:“根盈你昨黑咋去了?”根盈一看陣勢不對,當下靜然了。老實說:“我等到十點,看季站長沒回來,就回屋睡去了。”葉支書說:“我說你這娃,太散漫了,安排你在大隊部搞守衛,你擅離崗位,你說該咋處置?”連長下炕,將根盈拉出窯外,出門便聽到啪啪兩聲清脆的耳光,接著是根盈的哭聲。

季工作組沒動彈,但說道:“呂連長咋這相?毛主席反複強調,要調查研究,他不調查研究咋就隨便打人?據我所知,根盈昨黑也沒閑著,他是幫飼養室找馬駒子去了!”“是嗎?”葉支書詫異,下炕出門,安頓了根盈一番,將呂連長叫進來。季工作組這才轉過身來,緩口氣說:“把這事先丟下,咱們開始學習,學完了研究工作。”

幾個人炕上圍圈坐好。在季工作組的帶領下,正兒八經學習了幾段語錄,接著討論起來。討論內容無非是些三姑六婆之事,你長他短之爭。說來盡是雞毛蒜皮,但共_產黨最講認真。

討著論著,已到中午飯時。葉支書建議說:“季站長,咱走,今個兒到咱屋吃飯,昨日呂連長從鎮上捎回一副豬肚子,我已安排妥帖,叫娃媽連上拾掇出來。”季工作組假意推辭,說:“革命不是請客吃飯,不是做文章。隨便哪裏都一樣,我還是到桂香家去。”呂連長說:“葉支書一心請你,給我說過好多次,季工作組來咱這達,沒吃過一頓好飯。今日是特意安排,豈能不去?”葉支書說:“革命要革,飯也要吃,不吃飯哪有精神革命?”說著,和呂連長連攙帶架,扶著季工作組出了大隊部院,三人一起向葉支書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