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袖|言|情|小|說
水花也苦,兒子山山生下來,長到九歲。這不,去年春上黑爛在石堡川修水庫炸石頭,不期跌了大禍,兩條腿捐了進去,成了直骨樁樁的一件廢物,終日戳在炕角,拉屎尿尿都得人去服侍,落得好不可憐。張法師從此來來去去,更是毫無顧忌。此情形村人皆心裏明白,但在生活艱難份上,並不覺著有什麼不合適的地方。
卻說那天夜裏,張法師告別黑女大,回到水花家中,向有燈光的東邊窯走去。進門見黑爛一家人在炕上坐著。水花看他回來,忙說:“你也快到炕上暖腳。”法師看了一眼黑爛,水花忙說:“或許你先把你黑爛哥背過去。”法師說:“那也成。”說完,大家一起協幫著把黑爛扶到銀柄背上,由法師背到西窯。黑摸著將黑爛放到炕上即要轉身,黑爛喊起來:“給我把燈點上。”法師說:“你還需點燈?你沒看我這會子忙著呢嘛,得趕快過去忙著拾掇明黑給馬駒子戴籠頭的事情。”說著走了。
東窯裏過來,水花問:“馬駒的事說妥了?”法師道:“妥了妥了。”說著從桌桌上取了包袱,脫鞋上炕,趁著油燈打開包袱。水花對娃說:“去,快到那邊窯裏睡去,明早還得上學。”山山好奇心重,不舍走,但媽的話又不能不聽,遲遲委委下了炕,出門走了。
張法師將道袍等一攬行頭擺在炕牆上,又從中取出一張黃裱紙來,在炕頭展開,取了一管毛筆,蘸著包袱內的一瓶無色藥水,屁股撅起寫下現編的一段:“西天取經神馬再世賤民劉武成大敬大仰無奈田疇勞力人手虧乏意欲從耕駕之役恭請土地諸神因假東溝弟子銀柄之口傳話天庭……”等等文字。寫好擱在炕席上晾幹。待那頭水花鋪好被褥。張法師不緊不慢脫了衣服睡下,與水花做在一處,自是常事。做完之後,張法師光著個幹瘦的身子蹲在炕上,收黃裱於包袱之內。吹熄了燈火,說了一陣子話,此夜不再有啥。
天亮時候,兩人幾乎是同時睜開了眼睛。窯裏陰冷,那水花反趁到張法師的被窩裏。張法師一麵撫摸一麵對她說道:“從今往後,甭再把黑爛弄過來了,人看著心怵的。”水花說:“平日就在那邊窯裏,吃飯時送一碗就完了。哎,你曉我昨黑做了個啥夢?”張法師問:“啥夢?”水花舌舌喋喋地說:“我夢見我是在河沿上走哩,一隻大蛤蟆隨著我的腳步,前前後後蹦跳著,弄得我左閃右閃,沒下腳的地方。你說,這是啥夢?”張法師沉吟了陣子,問道:“那蛤蟆是啥顏色?”水花說:“我記不清了,好像滿身是黑麻點子。”張法師又問:“它沒衝你叫喚?”水花說:“好像是叫了。”張法師道:“此乃吉祥之兆,近日內必有外財得手。”水花說:“你若不填我一些,有誰予我啥財?”張法師道:“不是指我,是旁人。”水花心喜,不言聲了。心念道,自己如今的作難,親戚們遠遠看著,單怕走近了粘窮,一院的清涼黃風,何以有外財入手的機運?此時又聽西窯門響,忙退過身,回自己被窩,說:“娃起來了。”話音剛落,山山推門進來,黑摸著在窯後頭的饃籠取了個玉米窩窩,掩門去了。水花說:“我先起,你睡你的,等飯好了我叫你。”張法師應聲,又睡了過去。
這天白日,張法師一直囚在黑爛家中。水花在午飯之後,抽身出去到槐樹底下,女人堆裏,神神叨叨地對婆娘們說了一陣。婆娘們看那水花說的有鼻子有眼,聽著聽著,倒將那水花驚羨一時,且有恨不得是她的那種意思。
天將黑時,張法師借說去茅廁,出了院門,信步在村裏頭轉悠。到了大隊部門前,隻見那裏立著一人,獐頭鼠目甚是難看,一雙賊眼盯著他,隻是死瞅活瞅。隔遠處又聽見村裏幾個青年呼朋喚友,像是有事。他忙隱到路邊,溜住牆根,快步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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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