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電果斷地曲折成一段古樹枝椏,在窗外烏雲翻滾的夜幕閃現。
轟雷炸響一陣,濕黏的山風長灌直入,掠過庭內眾蟲。
萬物獨享片刻寂靜之後,雨聲忽起,漸漸從四麵八方籠罩中庭,瓢潑傾盆。
你完全不必緊張,喬伊斯心道,將手心的冷汗輕輕揩在幹巾上。
不能表現出過分的興奮或者期待,他細致地告誡自己休要重蹈覆轍。從雄蟲麵對之前十幾隻雌蟲的表現來看,這位沉默寡言的凱倫撒殿下閱蟲無數、十分挑剔,無論是對活力滿滿的健碩雌蟲,還是溫柔沉靜的大家軍雌,他都沒有表現出任何格外的興趣。
但這沒關係!喬伊斯為自己打氣,他們和我比不了——我是藍伯特家族的王牌,悄無聲息地混在中間順序,在刻意降低雄蟲的期待值和警惕心後,毫無預兆地被莊家甩出,勢必能讓雄蟲打起精神、驚鴻一瞥。
從壁爐邊慢慢站起,到走向起居室中央的每一個動作,都象征著他在過去整整一個月的訓練成果。而在那期間的每一天,他都達到了雄父和雌兄亞特定下的最高標準,對於自己的訓練態度,他問心無愧。
也正因如此,他對接下來發生的所有事都懷有一種未卜先知的自信。
在真正魅力四射的英俊雌蟲麵前,什麼封裴、王裴也不過是一隻神魂顛倒、見色起意的雄蟲罷了,哪怕是那位年紀輕輕還擺張臭臉的勞倫斯,也要乖乖拜倒在我褲下。
“……下一隻。”
在前麵十幾位雌蟲走完過場、以各種手段層層卸去自己精巧的包裝後,封裴已經完全弄清了這荊棘日的關鍵到底是怎樣一回事,也充分地體驗到,自己作為藍伯特家族荊棘日的雄貴,在整場活動中具有怎樣的影響力和作用。
他既來自歃血結契的凱倫撒家族,便象征公爵所擁有之權力與血脈,故而在此時此地、這暴風雨圍困的一室之中,他於受選沐者而言,即為一切的絕對主宰。
許久不曾開口的封裴稍稍坐正了身子,濃黑的瞳孔中映出烈烈起舞的火光。
從姿勢的變化來看,這是他第一次對尚未起身的雌蟲表現出一點微妙的興趣。
自從被盛怒的二哥碾壓式教訓,勞倫斯有很長一段時間都麵色冷峻地縮在溫暖的高腳椅中,實際上是沒有從被蟲息的壓倒的疲態中恢複過來。
可他畢竟年紀尚輕,又對封裴一片拳拳崇慕之心,很快就在心理上重振旗鼓,察言觀色,想要抓住合適的機會補救方才的冒犯衝撞。
他見兄長眸中的興趣有所增加,趁管事話音剛落,順勢替雄蟲開口詢問這隻雌蟲的本名。
“——喬伊斯,”麵容俊秀的雌蟲輕輕點頭,笑容不濃不淡、恰到好處,“我叫喬伊斯,生身雌父正是家主的一等雌侍。”
見勞倫斯烏眉輕挑,雌蟲大膽地品鑒、欣賞一般,用難掩愛戀的目光,含情脈脈地描摹封裴英挺的眉骨和鼻梁:“倘若凱倫撒殿下真能允許,我自然願意立刻請罪,改稱為——您的雌奴。”
言罷,他並未像多數雌蟲一般屏氣凝神、麵露羞澀地空等,而是毫不吝嗇地給予眾蟲一個疏朗不羈的笑容。那模樣確實完美地填補了之前所有雌蟲,都不曾展示的氣質空缺。
封裴眯起眼睛,心中的警惕和猶疑愈來愈濃。
他在與noahark指揮部失聯後,被困在了埃爾達托的風暴之都,耗盡了所有武器和補給,隻能暫時混入難民的大部隊一起進入避難所,幸運地被甄選為全站第一批進入全息休眠艙的人類,他們被稱為——“永生水母”。
當時的封裴並不覺得意外,畢竟近二十年來,幾乎每一座避難所都在建設這種新型休眠艙,盡可能讓更多有生力量在半冬眠狀態下存續,等待可能發生的“末日之戰”的來臨。
正因如此,當他知道這座名不見經傳的柏山避難所也有這樣的儲備設計,並且有餘力甄別人選進艙,便沒有產生絲毫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