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蒂,快跟我走!”有蟲貼著安得烈的耳廓說話,又熱又濕。
雌蟲嚇得渾身一震,片刻後意識到這聲音屬於家族裏一位還算親善的雌兄。
安得烈願意去任何地方,唯獨不想在這裏再待下去。隻是在凱倫撒家的雄蟲已經注意到自己的情況下,他們還能平安無事地離開嗎?
黑暗中,隻有不時劃破夜幕的閃電照亮廳外疾奔呼號、報障修葺的蟲族,夜空飛速劃過兩列巨大的陰影,是當地領事派來保護雄蟲的軍雌在展翼巡視。
竊竊之聲隨夜風長入,逸散庭角。安得烈心如擂鼓,不住向後蜷縮身體,他悄悄伸長脖子試圖看清雄蟲的神色,卻發現對方已經被護衛團團守緊,連一根頭發絲兒都看不到。
於是他轉而扭頭去找方才貼在自己背後說話的雌兄,卻發現這隻蟲已經不見了。
到底怎麼回事?
如果他沒有記錯,那位恐怖的殿下是在圍著喬伊斯踱了幾步後,才目光如炬,向這個方向投來那種探究的眼神。
安得烈哽了一下。
該如何形容呢……那是一種絲毫不加掩飾的審視和懷疑,在當時的驚悚氣氛中,安得烈甚至從中看出了一種軍雌獨特的的嚴肅、莊重甚至警惕。
可封裴是一隻雄蟲,還是一位驕奢淫逸的領主。
或許是因為這隻雄蟲的皮相太具迷惑型,安得烈一邊在心中狠狠唾棄自己的色心,一邊試圖描述對方氣質談吐上詭異的違和感。
安得烈的瞬時記憶力和對細節的描繪能力非常強,這也是雌父建議他賄賂亞特躲一躲今年的選雌,去考軍校的重要原因——他們對勁瘦有力的安得烈考取軍校非常有信心。如果將來能順利進入部隊,那他的人生將與許多早早被雄蟲占有、使用,然後懷蟲蛋的雌蟲大相徑庭。
雖然計劃被凱倫撒的少年雄蟲完全打斷,但後麵的一係列進程讓他對逃過雄蟲的選用產生了很大的僥幸心。
——直到方才。
封裴臉上那樣的神情,完全不像是對自己毫無反應,更像是有了什麼先入為主的印象。
他討厭我嗎?或者說我做錯過什麼事,讓他恨我?
安得烈的祈禱沒有得到回應,他的疑問也不會得到任何解答。藍伯特在這個郡的莊園並不算新,而勝在古樸。因此,如果遇到這樣的強雷雨天氣,能源供應暫斷也並非奇事,關鍵是多久能夠修好。
今天貴蟲親至,果然是安得烈印象中整修最快的一次。
封裴向藏在角落裏張望個不停的雌蟲一望,徑直向對方走去。
喬伊斯下意識拽住了雄蟲的袍角,他指尖剛碰到布料就心髒一跳,這是僭越,但這個時候雄蟲本應立刻舉行後麵的儀式,而非這麼快就離開自己啊。
雖然喬伊斯就是藍伯特的陰謀中心,封裴心道,但看剛才的反應多半也是被家族利用,畢竟是這個社會的弱勢群體,也畢竟是“我”日後的雌君和摯愛。
封裴躬下身子與雌蟲平視,托起對方的小臂:“起來吧,不要跪。”
喬伊斯立刻反手握住雄蟲的手臂,似乎大鬆了一口氣,垂下眼睛焦急地搖頭。
估計是在某種儀式完成之前雌蟲都不能起來,封裴隻得沉聲安撫:“那你可要等我一會兒。”
真對不起,封裴心中喟歎,又要讓別有用心的野心家們失望了。
“請你出來,站到我麵前。”
他一步一步向木柴劈啪作響、熊熊燃燒的複古壁爐走去。
“——安得烈·藍伯特。我看到你了。”
這隻非常俊秀、隻是顯得營養不良、瘦削憔悴的雌蟲打著哆嗦走出了雌蟲紮堆的暖區。
真的害怕?封裴腹誹,剛才左顧右盼、躍躍欲試想跑的時候倒是看著精力充沛、活蹦亂跳。
他斟酌片刻,決定開門見山:“你認識雌蟲喬伊斯·藍伯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