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11章 第11章(2 / 2)

步雲夕坐在馬上,居高臨下笑著道:“喲,大恩不言謝,起來吧。”

李飛麟好不容易歸位的五髒六腑,霎時又被氣歪了,你、你、你了半天,也憋不出一句話來。

胭脂馬跑得快,兩人雖仍在曲江池畔,但早已遠離花間樓。步雲夕抬頭看了一眼,明月如鏡,已快亥時了。她回過頭來,李飛麟仍半撐著身子跪在地上,咬牙切齒地看著她,她把他的佩劍扔到地上,朝他嫣然一笑——雖然他看不到,“喂,我走了。”

此時的李飛麟像個被人欺負了的孩子,明知自己打不過,卻又不甘心人家就這麼跑了,大聲喊道:“站住!不許走!”

但步雲夕已親昵地摩挲了一下馬脖子,隨即嬌叱一聲,拔轉馬頭縱入林中。李飛麟急了,拚命想撐起身子,奈何渾身發軟不聽使喚,忽聽倏地一聲,一塊白色的東西從林中飛出,正中他胸口。

李飛麟胸口一痛,卻發現身子能動了,原來穴道已解。那塊白色的東西就掉在腳邊,他撿起一看,正是剛才她一直戴著的宮裝麗人麵具。

“殿下,屬下來遲!您沒事吧?”右驍衛的人終於趕到。

李飛麟奪過其中一人的馬,用力一拍馬屁股,朝方才步雲夕消失的方向追去,“別管我,都給我趕回花間樓!亂黨捉一個算一個!”

今晚的花間樓兵荒馬亂,而對岸的昭華閣卻絲毫不受影響,依舊絲竹聲聲,紙醉金迷,管他外界如何紛擾,入夜後那些想尋歡的,買醉的,消愁的,依舊從長安各個角落彙聚昭華閣。

李諫半躺在胡床上,兩手枕在腦後,半睜著眼看窗欞外高懸於空的明月,怔怔出神。外頭的長廊有侍女在輕湊琵琶,裏間隻有李諫一人,窗邊長案上點了一盞小小的羊角燈,顯得屋子有點昏昏沉沉,和隔壁樓的熱鬧喧囂截然不同。

“殿下,可要用點梨汁?”

一陣叮咚翠玉輕響,柳乘月提著一隻黃花梨木食盒,撩起水晶隔簾進入裏間,外頭的侍女識趣的收起琵琶退下了。李諫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柳乘月打開食盒,將一盅燉梨汁放到胡床旁的矮幾上。

食盒的另一層,還放著一根細長的密封銅管。柳乘月坐在胡床旁的矮榻上,摘下鬢上銀簪,小心剔開封口蠟,抽出裏麵的羊皮卷細細展開。

燭火羸弱,字又太小,她看得頗困難,但知道李諫一向不喜歡太光亮,複又起身,走到長案前就著燭光細看。

“殿下,已經查清楚了。太子自去年底到如今,統共從宮裏取了四隻兕角,均是通過何太醫從宮裏盜出,還有珍貴藥材若幹……”

她的聲音嬌媚婉轉,一連串的藥材名稱從她櫻唇吐出,絲毫不覺枯燥。

李諫一邊喝著梨汁,一邊凝眉細聽,“東宮哪位妃嬪病了?要這麼多藥材?兕角就罷了,有錢也買不到,怎的其餘藥材也從宮裏拿?太子最近很缺錢麼?”

柳乘月搖頭輕笑,“殿下又不是不知,東宮除了太子妃,其他妃嬪不過是個擺設罷了。這裏頭許多藥材市麵上都有,太子缺不缺錢我不知,但宮裏的藥材從選料到熬製,都是外頭沒法比的,我想這才是太子鋌而走險從宮裏盜藥的原因。”

“有道理。”李諫點點頭,同樣的藥材,熬製的方法不同,或製藥的師傅手法不同,製出來的藥藥效相差懸殊,“莫非是太子得了什麼隱疾?諱疾忌醫,關起門來自個兒搗鼓?”

柳乘月噗嗤一笑,將羊皮紙放到羊角燈上,燭火豁然一亮,羊皮紙瞬間被火吞滅,“東宮裏頭的事兒,乘月可沒那個本事打探,還得靠王爺的手伸長點了。”

“上回寧王陰了太子一把,太子這會兒正窩著火,咱不妨再往火上添點油,看看太子會不會狗急跳牆。”李諫放下梨汁,重新靠在胡椅上,“太子從宮中盜藥的事,你讓人透露給寧王那邊吧,我想……寧王不會讓我失望的。”

“是,寧王府裏有個幕僚叫錢遠,頗得寧王信任,最近常來昭華閣找紫衣,我會讓她找個時機,將消息透露出去的。”柳乘月應了,見李諫又望著窗外怔怔出神,似感無趣,妙目一轉,輕聲道:“乘月新譜了一首曲子,殿下可要聽聽?”

李諫側過臉,見柳乘月嫋嫋娉娉地站在胡床前,辜負良辰也不好辜負美人,便道:“也好,彈來聽聽,若彈得不好,要罰。”

柳乘月取過七弦琴,方坐下調了兩個音,外頭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冬生隔著簾子道:“殿、殿下,不好了……”

李諫的興致才來就被打斷,氣不打一處來,“滾進來!好好說話,你主子我哪裏不好了?”

冬生慌慌張張走進來,“沒、沒……殿下好得很,隻是……呃……”他一邊說,眼珠子一邊瞟向柳乘月,似頗為難。

李諫拿起果盤上的一隻桃子,朝他劈頭扔了過去,“叫你說就說!”

“哎喲,謝主子賞。”冬生不敢躲,腦袋硬生生挨了一記,手忙腳亂接住桃子,見李諫並沒叫柳乘月回避的意思,隻好硬著頭皮道:“殿下,王、王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