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方才被謝酩以劍相抵的時候,惑妖也沒有這樣產生過恐懼的心理。
他倏地打了個寒戰,劇烈地喘息著,咳出幾塊內髒碎塊,簡直不可置信:“你……”
楚照流笑得更溫柔了:“誰讓你自己送上門來了呢。”
他一手按在惑妖腦袋上,強大的神識瞬間侵入!
可惜,就在神識探入的瞬間,似乎觸發到了什麼,惑妖突然慘烈地痛叫一聲,楚照流飛快退出搜魂,縱身一躍躲開。
“嘭”又一聲響,惑妖……炸了。
一股強烈的靈波無聲席卷整個大殿,那些被惑妖私藏的幻境景象流水般刷然而過,如清風般吹過在場幾人的臉。
這代表著,惑妖這一次,是真的死透了。
那個神秘人助惑妖複活,看來還摻了點什麼其他的料。
想來也是,他那麼遮遮掩掩的,應該會多幾重防備。
謝酩剛製住殷和光,抽空望來一眼。
楚照流用扇子仔細撫了撫肩上褶皺,迎著他的視線,無辜地聳了聳肩:“我也沒想到,好歹是妖王,居然這麼不禁玩。”
謝酩:“……”
或許是因為此處的動靜,無數森森惡鬼已經侵入了地宮。
楚照流順手撈起那個神獸蛋揣著,幾步走到謝酩身邊,臉色凝重起來。
他和謝酩解決不了這些玩意。
曇鳶目前又情況難明。
總不能再將這顆神獸蛋獻祭了吧?
“……殷、和、光。”
亡魂們怨恨地咀嚼著這三個字,緩緩靠過來。
楚照流抿了下毫無血色的唇瓣,打量了一下目前的情勢,低聲道:“此處大陣重重限製,用不了傳送符,等下我喊三聲,用靈符炸開條路,你帶著曇鳶先行,我殿後……”
話沒說完,肩頭忽然被人輕輕拍了拍。
熟悉的話音在身後傳來,帶有幾分虛弱:“已經夠了,照流。”
楚照流頓了頓。
“抱歉,”曇鳶奪回了身體的控製權,踉蹌著往前一步,嗓音沙啞,“是貧僧連累了你們。”
楚照流沒來由地有點心慌,難得露出幾分認真:“此事也不怪你,方才惑妖的話你聽到了嗎?西雪國與東夏國一事,是有人從中作梗,連你屠城一事,也隻是一段虛假記憶。”
曇鳶搖搖頭,看向謝酩,很輕地扯了下嘴角:“謝施主,你曾詰問貧僧,能不能散盡修為、奉出佛骨,來度化這萬千怨靈?”
“貧僧已經想好了。”
謝酩平靜地回望著他。
曇鳶垂下眼,看向被楚照流拎著的神獸蛋,嗓音也低下來:“雖非我為,但因我故。它與你們有緣,便交由你們了。”
楚照流喉頭發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曇鳶身上金光大熾,逐漸在黑霧中照出了一條出路。
“兩位,就此別過。”
“那你別死了。”楚照流深吸口氣,知道曇鳶心意已定,不可能再勸動,盯著他道,“你要知道,這不全然是你的錯,等你去替這滿城冤魂手刃了仇敵,才是真正的贖罪。”
曇鳶隻是朝他微微笑了一下。
楚照流心裏驀然一空。
此處一別,就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到曇鳶了。
明日隔山嶽,世事兩茫茫。
謝酩扶著楚照流,順著金光開拓的明路飛身而去。
曇鳶收回視線,望著身周無數猙獰惡鬼,盤坐而下,一根金色的骨頭被他硬生生從身體中剝離而出。
“便是為了這一根骨頭麼?”
他苦笑了聲,閉上眼,毫不珍惜地將那根骨頭一丟,身上金光泯滅,刹那間,萬鬼撲騰而去!
“……貧僧倒真的寧願,和光同塵。”
楚照流沒能看到地宮底下的最後景象。
謝酩帶著他,很快便遠離了舊都一帶,隻見到那片陰沉的天空有道光穿破了雲層,堆積在鬼城之上數百年的陰雲,正在悄然彌散。
謝酩一手搭在楚照流肩上,察覺到他身上越來越滾燙的溫度,尋了個平緩之地落下,眉心微皺:“你怎麼了?”
楚照流反應遲鈍地眨了下眼,微仰起頭看著謝酩,慢吞吞地朝他笑了:“謝酩,張開手。”
謝酩不明所以地張開手。
“再打開些。”
謝酩沉默了一下,雖然沒弄懂楚照流想做什麼,還是依言又打開了點雙臂。
下一瞬,暖香拂鼻,懷裏一沉。
仿佛擁來一樹桃花。
楚照流閉上眼,悶聲不吭地昏倒在了他懷中。
堂堂離海劍尊,表情有了一瞬間的空白與不知所措。
楚照流放心地將身體交給謝酩,意識沉沉地墜入了睡夢中。
那是個……香豔至極的夢境。
夢裏的一切都仿佛隔著層水膜,看不分明。
他陷在一張床上,意識仿佛在被什麼灼燒著。
身上的男人麵容很模糊,嗓音磁性動聽,帶著點天生的冷感,莫名的熟悉,此時卻含著幾分低低的誘哄:
“乖,張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