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一切都是她的想象吧。”
“是,柳曼說出了她的推測——老師肯定喜歡小枝,我和你之間,作為班主任與學生,發生過男女之間的關係,我當然矢口否認!”
“事實上,我和你也從來沒有過啊,我連你的寢室都沒踏入過一步,申明老師。”
她說這句話時的神情,不知是欣慰還是遺憾?
“第二天清早,我發現柳曼死了,我——”
司望還要再說些什麼,嘴巴卻被小枝的手封住:“什麼都別說了。”
隔了許久,他才掙脫出來:“十三天後,我也死了。”
“1995年,於我是怎樣的時光啊?申明老師死後,我考入師範大學,畢業後就去西部貧困山區支教了,因為我跟那些孩子一樣,都有過饑餓與失學的童年。”
“我不用知道你的過去,現在隻剩下一個疑問——無論如何,都讓我難以啟齒,我害怕一旦把這個秘密說出口,你就會永遠從我的眼前消失。”
歐陽小枝捂住自己的臉:“我知道你在想什麼?1995年6月19日,我為什麼要約你在晚上十點的魔女區見麵?為什麼你會被人殺死,而我卻爽約沒有出現?難道僅僅是大雷雨?在你死後,我為何沒有告訴學校與警方?反而要向所有人撒謊?”
“你還有事瞞著我吧?”
她不再回答司望的問題了,轉頭看著三十樓的窗外,這樣一個寒風徹骨的夜晚,無邊無際的城市燈火滿天,不過是個銷金窟罷了。
山寨手機依然響著“如果真的還能夠有明天,是否能把事情都做完,是否一切也將雲消煙散,如果沒有明天……”
子夜,十二點。
當他從接連不斷地殺人的夢中醒來,已是12月22日清晨。窗外的鋼鐵森林並未變化,隻是漫天遍野地飄著雪花。
果然,還有明天。
歐陽小枝站在窗前,已經穿上棉布睡袍,頭發散亂在臉上,看著雪中的城市發愣。
而他一覽無遺地暴露在她身後,再也不敢撫摸她的雙肩,隻是埋頭聞她發絲裏的香味。
忽然,她回頭看少年的眼睛,雙唇相距咫尺,卻搖搖頭:“司望,請你走吧,你媽媽在等你回家。”
她在趕他走。
而他沒再說出那句“我是申明”,一言不發地穿上衣服,走到門後抓著把手,最後看了她的背影一眼,就像團朦朧的煙霧,隨時會煙消雲散。
要怎麼說再見?
司望已走在冰冷的雪地上,迎麵飛來紙片般的雪花,末日餘生後的城市,第一次讓人感到親切,就連踏雪的腳步也輕盈起來。
來到蘇州河邊,還是在武寧路橋上,他扒著積滿雪水的欄杆,看著橋下滔滔的生死河,無數雪花墜入,轉眼融化……
太陽升起,他才回到貧民窟的家裏,驚醒了坐在門口的媽媽——何清影一宿未眠,眼眶熬得通紅,仿佛老了好幾歲。
“你去哪裏了?”
麵對媽媽近乎凶狠的目光,司望脫去外套倒了杯水,打開冰箱拿了麵包充饑。
“望兒,我等了你一夜,還不敢給你的班主任打電話,害怕讓他知道你夜不歸宿會處罰你。我上公安局找了葉蕭警官,他也是全城到處找你,後半夜還去了南明中學。”
何清影瘋狂地抓住他的衣領,幾乎要扯碎這件親手給兒子織的毛衣:“你要是不說,我就死給你看!”
“我和一個女人在一起。”
終於,他輕描淡寫地回答了一句,坐下來繼續啃麵包。
媽媽目瞪口呆,戰栗許久,打了個電話:“喂,是張老師嗎?對不起,休息天一大早打擾您了。我是司望的媽媽,我想告訴您一件事,昨晚我兒子徹夜未歸,他說和一個女人在一起。”
電話那頭傳出張鳴鬆尖利的聲音,何清影把聽筒緊貼耳朵,幾分鍾後沉默著掛斷電話,緩緩地走到兒子麵前,打了他一記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