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9章 未亡人(9)(3 / 3)

“我想知道你說謊的動機?”

“這是我的秘密。”

“以下是我的分析——我並不認為殺害申明的真凶就是路中嶽,因為目的已經達到了:申明被徹底毀滅,失去了原本擁有的一切,並在6月19日的夜晚,成為了真正的殺人犯,等待他的要麼是逃亡,要麼是被抓住判處死刑。因此,路中嶽並不具有殺人動機。”

“我的媽媽也沒有殺人動機!她的人生與申明根本毫無交集!”

“錯了,她與申明有兩個交集,第一是申明在少年時代,曾經住在安息路凶宅對麵的地下室裏,或許跟當年的路明月與路中嶽有過交往。第二是何清影與路中嶽必然有交集,而且其中藏有某些隱情,據你的叔叔與姑姑反映,司明遠在你大約五歲時,懷疑過兒子不是自己親生的!因此才對你冷淡,並與妻子關係急劇惡化。他的懷疑對象是誰?申明老師?還是路中嶽工程師?我想,應該是後者吧,畢竟司明遠與路中嶽在同一單位上班。”

司望像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拳,用力抓住何清影的胳膊:“媽媽,我的親生父親是誰?千萬別告訴我是那個人!”

“請不要懷疑你的母親,你就是司明遠的親生兒子,我指天發誓!”

葉蕭胸有成竹地插話:“對不起,這一點我毫不懷疑。但是,司明遠為何要疑心你與路中嶽?與你們小時候共同生活過有關吧?僅僅是我的推測——1983年安息路凶案,當時就有許多爭議,許多人都認為凶手並非是從外來闖入的,不過沒人會懷疑死者的女兒。但我現在這麼說:凶手就是何清影、路中嶽、申明三個人中的某一個,甚至可能同時三個人都是凶手。這個秘密被隱藏了十二年,直到有人想要把謎底揭穿,那個人就是路中嶽,當他重新認出了何清影的臉。接下來發生的,就是種種的威脅與恐懼,有人想要利用這個秘密,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也有人想要隱藏秘密,包括殺人滅口……”

“你沒有證據。”

“是,所以說隻是推測,1995年6月19日,深夜十點,在這個魔女區的地下,殺死申明的人——就是此刻站在我麵前的人吧。”

葉蕭的手電光束,準確地打到了何清影的臉上。

“不。”

司望奪過他的手電,用身體保護著媽媽,沉聲道:“葉蕭,你不是在推測,而是在想象,這不是警察的做事方式。”

“我承認!”葉蕭輕巧地將司望絆倒在地,幾乎沒讓他疼痛,以免傷到他脆弱的右腿,他拿回手電照著魔女區的地下,“大部分的關鍵證據都消失了,包括殺死申明的凶器,十九年來從未被找到過。而最重要的證人——路中嶽,也將所有秘密帶進了墳墓。因此,你們完全可以矢口否認,我也沒有任何證據能逮捕嫌疑人。隻是到了今夜,我的胸中塊壘,實在是不吐不快,畢竟跟你們母子相識已久,必須給出一個交代,免得將來讓你小子說——葉蕭警官嘛,浪得虛名罷了。”

“我們可以回家了嗎?”

“當然,很抱歉在七夕之夜,占用你們那麼多時間,快回家團聚去吧。”

司望抓起媽媽的手,每根毛孔都在戰栗,正要往艙門外離去,何清影卻掙脫了他,回到葉蕭的手電光束前。這個四十四歲的女人,大滴淚水湧出眼眶,竟似雨打梨花般迷人。

再次甩開兒子拽她的手,何清影仰起頭,平靜地說:“1995年6月19日,深夜十點,在這裏殺死申明的人,就是我。”

第二十章

1983年,街頭開始流行鄧麗君,安息路19號二樓窗戶,偶爾會傳出“綠草蒼蒼,白霧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這是伯父送給路明月的生日禮物,一台日本進口的錄音機,區政府的伯父總能弄到這些好東西。鄧麗君卡帶是從街邊小店買來的,她希望每天晚上都能聽著這些歌入睡。

路明月剛滿十三歲,她不再是個小女孩了,有時也會遠遠偷看某個少年,比如馬路對麵地下室裏的小子。她從沒跟對方說過話,街上也沒哪個孩子願意跟他玩,聽說他媽是被他爸毒死的,然後他爸就被槍斃了。但在許多個夜晚,她都能透過這二樓窗戶,看到地下室的氣窗亮著燈光,少年趴在燈下看書,昏黃微弱的光線,使他的臉頰暈染上一層金黃。

她從對麵的老爺爺那裏,打聽到了少年的名字,他叫申明。

老爺爺八十多歲了,他是個有許多故事的人,常有北京的大領導來看他,也有些外國記者專門來采訪。在安息路的另一邊,住著個六十多歲的婆婆,人們都管她叫曹小姐。老爺爺與她經常在銀杏樹下散步,偶爾說幾句誰都聽不懂的外文,然後兩人相視一笑道別。

一年前,路明月的養母淹死在了蘇州河裏,因為養父在外麵有了其他女人。

從此以後,她再也沒有了開心的日子,尤其在養父喝醉了的夜晚。

她想要殺了他。

這年暑期,有個少年搬到了她家,是伯父的兒子路中嶽。他的父母被外派出去兩個月,就把他送到叔叔家裏,因為這裏有許多空房間。

路中嶽的額頭上有塊青色胎記。

這小子不愛讀書,弄了許多香煙牌子,沒事就在路邊跟人刮牌玩。他喜歡到處打聽,很快知道了路明月的秘密——她隻是個養女,與路家毫無血緣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