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秋天(2)(1 / 3)

多沒意思呀。她說,也挺喜歡他的,可實在受不了總是這樣……”“分手了?”“一個禮拜前我見過她,她說今後絕不會再愛上這種人了。”

凜子女友的話很有道理,但那位社長的心情也不難理解。

久木回想了一下,不錯,上次去鐮倉也好,這回也好,都是和凜子並肩而坐的。

其實,和女性並排坐在一起,自己並非毫不在乎,不過,鐮倉離東京不遠,萬一被人看到,就說碰巧座位和熟人挨著,很容易蒙混過去。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自己潛意識裏有種無所謂的態度,反正自己是劃到線外的,即便有什麼影響,還能壞到哪兒去呢?

但是,如果是坐新幹線去京都或坐飛機去國外的話,就連久木也會慎重考慮一下的。縱然不像那位社長那樣,分乘不同的車廂甚至故意錯開班機,或許也會裝出一副互不相識的樣子坐在一起的。

這樣費心勞神都是由於日本社會對男女關係過於敏感。換句話說就是好事者太多。工作上有失誤另當別論,而外麵有情人,就會被降職或成為人事變動時的不利因素,這樣一來,就得處處提防了。總之,現在從媒體到企業內部無不有人削尖腦袋打探緋聞,男人們都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從表麵上看他們都是一本正經的樣子,但內心的欲望被壓抑而扭曲,喪失了自由豁達的勃勃朝氣。於是,這個社會漸漸蛻變為嫉妒、中傷橫行的險惡社會了。

現在經濟界正在呼籲放寬規章製度,其實最應該放寬的是對男女間交往的限製吧。久木漫無邊際地遐想時,凜子把右手放在了他的左手上。

“你不一樣,不管到哪兒你都和我一塊兒去,多好啊。”凜子說著緊緊握住他的手,“我就喜歡你這一點。”

心愛的女人表達對自己的愛意,使他欣喜。可是在眾目睽睽的電車上,手拉手也太惹眼了些。久木輕輕抽回了手,心裏歎服凜子的大膽。

電車到達鐮倉時已是晚上七點多了。他們從車站叫了輛出租車直奔大塔宮而去。寺院內的臨時戲台上,薪能已經開始了。

久木出示了入場券,便被人引到席位上。他們生怕擋住別人的視線,一直貓著腰走到戲台右側前邊落了座。台上演的是狂言2《清水》,侍童太郎不願意打水,正裝扮成鬼嚇唬主人呢。

雖已入秋,還不覺得冷。寺院周圍繁茂的樹叢間襲來徐徐涼風。戲台兩邊燃燒的篝火在暗夜襯托下更顯得通紅透亮。趁著暗夜,鬼又一次現身了,但主人已看穿了侍童太郎的把戲,毫不驚慌,終於剝下了他的假麵具,侍童落荒而逃。

看著這通俗易懂的狂言,凜子露出了微笑,再次握住了久木的手。這回有夜幕掩護,久木也握緊了她的手。這時,凜子貼近他,小聲問:“今天還是那個房間吧?”

她問的是半個月前,兩人邊看落日邊嬉戲的那間屋子。“差不多吧……”

“今天晚上咱們玩裝鬼好不好?”

“是男的當鬼嗎?”

“就像剛才演的那樣,折騰人……”

久木不知如何作答,這時下一個劇目開演了。

這回演的是能劇《飼鵜人》。一開場是一個雲遊僧到一個莊戶人家求宿。

和狂言不同,能劇的動作很少,久木看著看著思緒又轉到了凜子剛才的那句話上了。

近來,凜子表現出了一些出格的嗜好。當然說不上是變態,比正常狀態略帶了點輕度的嗜虐傾向,顯得更撩人了。

可能是凜子看到鬼麵具時,聯想到了那種事。久木窺視了她一眼,她左半邊臉被篝火映得紅彤彤的。

看完薪能,九點已過。戲台上的照明關掉了,篝火也熄滅了,四周頓時變得一片漆黑。

久木想盡快逃離這寂寥之所,他們走到馬路邊,坐上出租車前往小町路,進了一個門麵不大的料理店。據一位家住藤澤的編輯介紹,裏見弴3或小林秀雄4等鐮倉的文人墨客曾經常光顧這家小店。一進門,中間一溜長長的吧台,裏麵也有鋪席式的席位。這個店最適合情意相投的朋友在吧台前暢飲。

久木上次來小店是三年前了,沒想到老板還記得他。他和凜子先幹了杯啤酒。

久木對這個店的獨特風味一直念念不忘,隻要一來這裏,就特別放鬆,帶著女人來也不覺得別扭。

久木要了清燉虎魚和當地特產鐮倉蝦刺身、家鯽魚煲。

因為今晚不用回去,凜子也放寬了心,隻喝了一口啤酒,就換上了清酒。“從前,隻靠篝火的照明來演薪能吧?”凜子問道。

剛才兩人看的薪能,除了篝火,還有燈光照明。

“鐮倉的薪能演出至今已舉辦了近四十場。從前,武士們所看的和現今不大一樣,那時候,不像現在有電燈。就拿京都的大文字祭5來說吧,把路燈和霓虹燈都關掉,整個鎮子漆黑一片,隻能看見滿山燃燒著的紅通通的火焰。那情景真是無比莊嚴壯觀,人們不由自主地合掌祈禱起來。薪能也是在戲台四周環繞以水池,隨風搖曳的篝火與池水交相輝映,這種效果會使人體味到遠比現在更幽玄更妖豔得多的意境。”“那時候,鬼也顯得更恐怖可怕嗎?”

久木點了點頭,想起剛才凜子要他晚上裝成鬼來折磨她的話來。

看完薪能後才吃的晚飯,不覺已過了十點了。久木托店裏給叫了車,結完賬走出了小店。

和店裏熱鬧的氣氛形成鮮明對比,外麵是群山環繞的暗夜,加之濃鬱的大自然氣息,使他們意識到自己正身處鐮倉。剛才還熱鬧紅火的大塔宮方向,現在已無聲無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