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年夜到元月二號,久木一直老老實實地待在家裏,這是從未有過的。
當然,並不隻是和妻子兩人過年,女兒知佳攜丈夫來與二老共度除夕,笑語歡聲,過了一個熱鬧的元旦。
可是,二號女兒、女婿一走,家裏立刻冷清了下來。
雖說隨著年紀的增加,夫妻間的對話日益減少,可是,怎麼會這麼安靜呢?
久木現在沒有那份心情主動跟妻子說話,妻子當然也很體諒他,從不表現出特別的親熱。
三號下午,和妻子兩人去參拜神社,這是一年之始的習俗,僅此而已。
神社位於開車十分鍾左右的居民住宅區裏,來這兒參拜的都是住在附近的人。
久木和妻子並肩站在神前,各自祈禱各自的。
久木首先祈願今年一年能平安健康,其次希望和凜子的戀情能進一步加深、持久下去。
身旁合掌祈禱的妻子想的是什麼呢?一定是希望自己身體健康、工作順利,或者早日抱上外孫子,以及久木所不知道的秘密。
然後抽了簽,妻子抽了個大吉,久木是小吉。
妻子難得抽到一回大吉,滿麵笑容,久木對小吉也不在意。
這就算盡了做丈夫的義務了,回家後久木馬上又要出門。“我到董事家去拜一下年。”
久木換上了嶄新的西服,告訴妻子說是去董事家拜年,其實隻是個幌子。
他和凜子約好了今晚六點在橫浜飯店見新年第一麵。
去年歲末喪父的凜子,正月應該是在娘家過的。
長兄繼承了家業,母親孤單單的,所以凜子得去陪伴她。
電話裏聽凜子這麼一說,久木就想問問她的丈夫,話還沒出口,凜子就告訴他:“就我自己回去的。”
看這情形,她丈夫也回自己家過年了,得知她沒和丈夫在一起,不管怎麼說,久木輕鬆了不少。
隻是凜子不同意元旦頭兩天見麵。
開始的時候,她借口“沒有時間”、“特別忙”等打馬虎眼,其實恐怕還是對去年年底守靈時那次的強行約會耿耿於懷。“那次都怪我。”
久木一再地道歉之後,好不容易才約好三日晚上,在上次去過的“未來港口”的飯店大廳裏碰麵。
然而久木還是放心不下,剛到元旦,又打電話給她,確認了一遍。但既然她說“知道了”,就不會不來的。久木這麼安慰自己,草草拜訪了董事長,就急忙告辭,提前到達了橫浜的飯店。
正值正月期間,大廳裏身著節日盛裝的女性花枝招展,洋溢著新年的熱鬧氣氛。今天又是新年第三天,有的家庭正在準備退房回家。
新來的人和要走的人混雜在一起,大廳裏熙熙攘攘,久木坐在靠邊的一張沙發上,不經意地看著門口。
快六點了,凜子該到了。
今天凜子會是什麼打扮呢?
久木惴惴不安地又看了一眼入口處,隻見旋轉門那邊出現了一位和服裝束的女性。
久木驀地站起身,看見凜子從旋轉門裏走了出來。
今天的凜子穿著白色打底的和服,配著豆沙色的腰帶,手上搭著貂皮披肩,走近一看,從和服的前胸到底邊上,點綴著一枝枝梅花。
久木迎上前去,問了句“新年好”,凜子也輕輕問候了一句。
“你穿這件和服真是美極了。”
凜子羞澀地微微低著頭,從凜子的臉上已看不出守靈之夜離開時那淒然憔悴的表情了。“咱們到樓上去吃點東西吧。”
久木對橫浜不大熟悉,所以就在飯店的餐廳訂了座位。
上到頂層的餐廳,兩人麵對麵坐在靠窗的座位上。
還是新年期間,一家一戶來吃團圓飯的比較多。久木根本不在乎周圍的目光,凜子也滿臉無所謂的樣子,他們已經習以為常了,或者說膽子越來越大了。
久木點完菜後,和凜子喝起了白葡萄酒。久木道:“我以為你不會來呢。”“怎麼這麼想啊?”
“我也說不清,總覺得……”
那天晚上久木強迫凜子做那件事,也許讓他心有餘悸吧。既然凜子現在來了,也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新年在娘家過的吧?”“嗯,去陪陪我母親。”
看來新年期間凜子和夫君是不在一起了。“差不多安定下來了吧?”“差不多了,就是媽媽還沒過那個勁兒。”
父親去得太突然了,凜子的母親一時不能接受這個事實。“那你就住下去吧。”
“我當然可以啦。”
凜子簡潔地回答了這一微妙的問題。
先上了個清蒸牡蠣,席間立時飄散著香檳酒的馥香。
久木在董事長家幾乎沒吃什麼,感覺肚子有點餓了。他又要了杯白蘭地。
“咱們認識有一年了。”
久木是去年正月認識凜子的,那時隻是一般關係,偶爾見個麵,吃吃飯而已。
回顧這一年來,兩人之間的關係發生了意想不到的變化,至少去年正月的時候,他沒有料到會和凜子發展到這麼親密的程度。“同為一年,卻全然不同啊。”
有的一年令人刻骨銘心,也有的一年平淡無奇。從這個意義上講,過去的一年是久木一生中最難忘的一年了。“再暖和一點,咱們還去熱海怎麼樣?”
和凜子最初的結合,是去年到熱海去看梅花之後。
久木早就想去看梅花,便隨口約了她,沒想到,她也一直就想去,於是他們盡情觀賞到了早春綻開的梅花。後來回到東京,吃完飯,在酒吧喝酒時,久木不想放凜子回家,直接帶她去了旅館。
不知是此前兩人已見過多次麵,還是雞尾酒的作用,凜子稍稍抵抗了一下就順從了他。
回想著那時純真無邪的凜子,久木深情地望著她的臉。“你穿這和服真好看。”
從左胸一直到和服腰帶,點綴著朵朵梅花,和華麗的櫻花相比,梅花的淡雅文靜和凜子十分相配。“這是年底做的,為了在今年過年的時候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