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想過幹脆就兩個人這麼生活在一起吧。雖說隻要打算這麼做,就可以做到,但那樣一來,隻會把彼此逼入更為窘困的處境。
實際上每次一進房間,他們就有一種夫妻般的感覺,這也反映在日常的瑣碎小事上。
比如,凜子洗洗涮涮時,總是順手把久木的手帕或襪子給洗幹淨,甚至給他買好了內衣。久木並沒有要她這麼做,可是一到早上,凜子就會很自然地說一聲“穿這件吧”,久木便穿上了給他準備好的新內衣。
久木腦子裏也閃了一下,被妻子發現了怎麼辦?好在是同一牌子的,不會露餡兒的。
自己也太放心大膽了,不過近來與妻子處於冷戰狀態,幾乎沒有親熱地交談過。
當然,責任全在久木,自己心裏也覺得對不住妻子,可是心思已撲在凜子身上了,實在無能為力。
妻子也很敏感,並不主動親近他。
這種冷戰狀態,更確切地說是雙方都沒有爭吵欲望的冷漠狀態。所以,久木以為偶爾外宿不歸,不會有什麼麻煩。一次,外宿回家後,早上去上班時,剛走到門口,妻子從背後甩給他一句“你出去玩我無所謂,隻是別鬧出什麼事來,讓人看笑話”。
久木一怔,回過頭來,妻子已一言不發地回屋去了。
她這話是什麼意思呢?難道發現了什麼嗎?可他又不好直問。結果,就那麼不了了之了。
新年過後,和妻子的關係更加惡化了。
久木和妻子的關係越來越緊張。同樣,凜子和丈夫之間的裂痕也在日益加深。
盡管凜子從未說過和丈夫之間的不和,但從她平常的言行舉止中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比如,以前一起過夜時,凜子擔心家裏,曾偷偷給丈夫打過電話。久木沒問過她給誰打,看她那慌張的樣子,就明白了。
可是最近,臨時決定住下,也不見她往家裏掛電話。倒是久木直擔心,想問問她“不給家裏打電話行嗎”,又覺得多此一舉,就把話咽了回去。
到底是凜子豁出去了呢?還是事先講好了可以不回家呢?雖說是別人家的事,久木仍然放心不下。
這一變化,租房以後,從凜子的話音裏也聽得出來。
比方說,兩人圍著餐桌吃晚飯時,凜子感慨道:“還是兩個人吃飯香啊。”
久木心想,凜子在自己家時難道不和丈夫一塊兒吃飯嗎?就問:“你在家呢?”“基本上一個人吃。他回家晚,我也不想一起吃。”
凜子說得淡淡的,久木反倒不安了。“可是,節假日總在家吧?”“我老借口書法協會那邊有事,盡量不在一起吃。不得不一起吃的時候,我就沒有食欲了……”
這麼一說,凜子是消瘦了。
“我快弄不清哪頭是自己家了。”
聽她這麼說,說明凜子和丈夫的關係已經到了相當緊張的地步了。
既然雙方的家庭都麵臨崩潰,兩人又這麼難舍難分,那麼雙方都離婚,正式生活在一起似乎更合理。久木偶爾這麼想象著,設想兩人美好的未來,可是,一回到現實當中,就又躊躇不前了。
原因之一是,久木覺得即使凜子願意,把她的丈夫逼到離婚的境地也太殘酷了。雖說奪了人家的妻子,還莫名其妙地說什麼同情人家的丈夫,有點貓哭耗子之嫌,但是,久木的確不忍心從老實寬厚的丈夫身邊把他的妻子奪走。
再說,凜子本人又是怎麼想的呢?不愛她的丈夫這點沒有疑問,可是有沒有勇氣離婚呢?從社會地位和收入上來說,現在的丈夫都比久木更勝一籌,到了關鍵時刻,這些問題就成為羈絆了。
具體涉及離婚,久木自己這邊也有不少問題。
最棘手的問題是離婚的原因完全在久木。
和妻子的關係現在雖說冷若冰霜,然而,一年半之前是很正常的夫妻;再往前推,是十分恩愛的一對兒;若追溯到新婚時期,則是自由戀愛結合的情侶。
這對兒夫婦之所以變得這麼疏遠,唯一原因是久木麵前出現了凜子這樣充滿魅力的女性,所以說完全是久木造成了婚姻破裂。
有了喜歡的女人,就甩掉了沒什麼過錯的發妻,這合適嗎?
再加上久木還擔心女兒。正月裏女兒曾對他說:“您對媽媽親熱一點。”
久木不明白她為什麼這麼說。女兒是不是察覺什麼了?自己怎麼能不顧女兒的想法決然離婚呢?
總之一句話,已結婚二十年的夫妻,哪能說離就離呢。當然,如果兩人真有心在一起生活的話,也沒有辦不到的事。
關鍵是能不能正視這個問題,至少目前,久木的心情還沒有完全調整好。
在澀穀租房一個月後,即二月十四日,是凜子的生日。
那天下午六點,久木在澀穀車站附近的花店買了白玫瑰搭配鬱金香、西洋蘭的花束,來到了他們的住所。凜子已在此等候他了。“祝你生日歡樂。”久木獻上了花束。
“好美的花啊。”凜子嗅著花香,“這是送給你的。”說著遞給久木一個飾有彩帶的禮盒。
一看便知是情人節巧克力,打開包裝後,裏麵有一張卡片,上麵寫著:“送給最愛的你。”
簡短的話語、娟秀的字體裏飽含著凜子的一片柔情。“你今天收到好多巧克力吧……”“你送的最讓我高興。”
今天,久木收到了木下小姐以及以前出版部的女性們送的巧克力,但沒人能和凜子的相媲美。“怎麼給你慶祝生日呀?”“有你這束花就足夠了。”
前些日子,久木也問起過她想要什麼生日禮物,凜子總是說今年租了房子,已經夠破費的了,什麼也不肯要。“總想要點什麼吧?”“我都三十八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