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章 冬瀑(3)(2 / 3)

久木看著時鍾從兩點指向了三點。

現在即使雪停了,等到除掉積雪後通車,也得四五點了。然後下山乘電車到東京就八九點了。這還算運氣好的,說不定,今晚都回不去了。

凜子此時滿麵愁容,如果真回不去的話,久木也是很麻煩的。

久木跟家裏說的是今天回去,並沒說要來日光。借口是要去京都一趟,查找有關昭和史的資料。所以,下雪回不來就不成為理由了。妻子那頭好歹還能對付過去,可是,明天是星期一,十點鍾有個會,必須一大早就出發才趕得上。

然而,比自己更難辦的還是凜子。

沒出席侄女的婚禮還不算,連著兩個晚上不回家,也不說去哪兒了,本來和丈夫的關係就很緊張,這下恐怕更不好收場了。

正苦思冥想的時候,三點已過,女招待送來了咖啡,等她剛一離開,久木就試探著問凜子:“今天回不去怎麼辦?”

凜子沒說話,用勺子慢慢攪拌著咖啡。“雪早晚會停的,不過,可能得再住一晚。”

“你呢?”

“當然最好是回去了,不行的話也沒轍。”“我也沒關係。”

“可是,你……”

凜子鎮靜地仰起臉道:“回不去,有什麼辦法呀。”

久木沉默了。

凜子自言自語道:“我什麼也不在乎了。”

四點以後,雪似乎小了一些,可是天也黑下來了。中禪寺湖越來越模糊不清了。

久木站在涼台上眺望著外麵。這時經理進來說:“入夜後,路上結了冰,無法開通,今晚破例不收房費,請務必在這兒住下。”

不論好賴,看現在的情況,除了留下沒有別的法子。聽說其他客人都住下了,久木也隻好點頭同意。

當然凜子在旁邊都聽見了,也死了心,和久木打了聲招呼,就去浴池了。

剩下久木一個人看著白雪覆蓋的湖畔那一處光亮,回想起去年秋天在箱根連住兩晚上的事來。

那次和今天不一樣,並不是回不去,而是他們自己不想回去。那是一次明知故犯的冒險,心情既緊張又感到快樂。

而這次是由於大自然的威力,才不得已留下的,完全沒有了愉快和樂趣,隻剩下了沉重的壓抑感。

很明顯,這是幾個月來兩人所處環境的變化導致的結果。

在箱根時,雙方的家庭還沒有什麼大問題,能放鬆地連續住兩晚。即使連續兩夜不歸,也覺得早晚會與外遇作個了結,所以不怎麼當回事。可是,現在情形不同,不管什麼理由,今晚不回去,事態將會發生決定性的轉變。

久木離開涼台回到桌旁抽著煙,琢磨起決定再過一夜時,凜子說的那句“我什麼也不在乎了”的話來。

她是說今晚不回去呢?還是指和丈夫的關係呢?兩者的可能性都有,後者可能性更大。

今晚凜子是否已下決心和丈夫分手了呢?若真是那樣,自己也得作出相應的安排了。

望著黑下來的窗戶,久木深深感到他們正在被逼入絕境之中。

不久,黑夜降臨,兩人都泡過了溫泉,坐下來吃飯。順序和昨天一樣,心情可大不相同了。昨天第一次來到這種地方,什麼都新鮮,中禪寺湖、大浴池以及露天浴池,所有的一切都使他們好奇。而現在已沒有了興奮的感覺,隻有無可奈何的麻木和將錯就錯的心態。

老是這麼悶悶不樂也無濟於事。為忘掉這些不愉快的事,兩人較著勁兒地喝起酒來,凜子還破天荒地要了杯清酒,一口氣喝了下去。

此時,東京正在舉行婚禮,凜子的丈夫壓抑著對妻子缺席的滿腔憤懣,親戚們用懷疑的目光看著他。

一想到這幅景象,久木的頭就脹大了,隻能借酒澆愁。

晚飯從六點多一直吃到八點左右,凜子醺然薄醉,臉頰紅紅的。

突然,凜子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咱們去雪地上趴一會兒吧。”凜子步履蹣跚,“你也和我一塊兒去。”

凜子說著就朝走廊走去,久木慌忙攔住她。“你醉了,太危險。”“反正也是去死啊,還有什麼可危險的。”

凜子甩開久木的手,執意要去。她頭發散亂,眼光呆滯,神態異常的妖冶。“快點,你起來呀。”

“等一等。”

久木雙手摁著凜子的肩膀,讓她坐下。“你幹嘛攔我,我高興。”

凜子不滿地嘟噥著,久木不理她,叫來服務員撤掉了餐桌,鋪好被褥。

凜子充其量隻有一兩的酒量,卻在泡澡後喝了好幾杯冷酒,不醉才怪呢。“你說要去的,怎麼變卦了?”

凜子還惦著趴雪地的事,女招待們在的時候,她老老實實待在一邊,她們剛一走,又晃晃悠悠站了起來。“別胡鬧了。”

久木不讓她出去,她非要出去,兩人拽來搡去的,結果腳下一絆,都摔倒了,久木在下,凜子在上,正好騎在久木身上。

駕馭者是凜子,久木像馬一樣仰麵朝天躺在地上。

凜子以勝利者的姿態低頭瞧著他,突然間,像一頭發現了獵物的母豹子,兩眼放光,雙手扼住了久木的脖子。“你幹什麼……”

凜子喝醉了酒,手勁兒很大。“咳,咳。”

久木想喊“鬆手”,可出不來聲,憋得直咳嗽。

凜子不但沒有鬆手,反而更加用力了。久木突然意識到,很可能會這麼氣絕身亡的。他看見凜子的兩眼紅得像在噴火。

她到底想要幹什麼?久木忽然害了怕,使勁掰開了纏繞脖頸的那雙手。

久木又咳嗽了半天,才大大喘了一口氣,說出話來。“你快把我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