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子越加被煽起了好奇心,追問道:“阿部定被捕以後呢?”“她很平靜。檢察官審問時,她立即坦白‘我就是你們要找的阿部定’,對所做的事供認不諱。因此,半年後開庭時,原來量刑是十年,最後判決為六年。”“算是輕判嗎?”
“作為殺人犯來說當然是輕判了。服刑以後,又以成為模範囚犯為由減刑一年,滿打滿算服了五年刑就出獄了。”
凜子鬆了一口氣,點點頭。
“那年的二月,發生了由少壯派軍官們謀劃的‘二·二六事件’,齋藤內政大臣等三名重臣被刺殺,社會上一片騷動。不久,日本又發動了‘七七事變’以及太平洋戰爭,日本更加軍國主義化了。”“這時候發生了這個事件?”
“對,人們傾聽著日益臨近的戰爭的腳步聲時,心情很黯淡,所以,置身事外、一心撲在愛情上的阿部定的生活方式,引起了人們的共鳴,甚至出現了以《蘊藏於頹廢中的純愛》為題的文章,開始有人善意地把她譽為‘改造人性的大明神’,等等。總之,輿論對她越來越有利了。”“這麼說輿論幫了她的忙?”
“當然這也是原因之一,此外,為她辯護的律師的有力辯詞也起了很大作用。”“他是怎麼辯護的?”
“阿部定和吉藏兩人是真心相愛的,而且在性方麵是幾萬人中也未必有一對兒的罕見之合。所以,這是在愛的極致發生了熱烈過火的行為,不應以一般的殺人罪論處。這番辯詞引起滿場嘩然。”“幾萬人中隻有一對兒的罕見之合?”“就是說在性方麵很合拍。”
凜子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下身緊貼著久木說:“那我們呢?”“當然是幾萬人中的那一對兒囉。”
愛情當然不可缺少精神上的聯結,但肉體方麵是否合拍也很重要。甚至會有精神上的聯結並不那麼緊密,肉體上由於十分迷戀而無法分開的。“這種事一開始沒辦法知道吧?”
“從外表很難判斷。”
“和不合拍的人生活在一起真是一種不幸。”凜子自語道,似乎在發泄對丈夫的不滿。“不合的話,一般人都怎麼辦呢?”“有點不滿的話,有的人忍耐,也有的人以為本來就是這樣的。”
“看來還是不知道為好啊。”
“也不能那麼說……”“我真不幸啊,是你教給我不該知道的東西的。”“喂,別瞎說噢。”
突然的風雲變幻使久木感到惶惑,凜子接著說:“這種事跟誰也沒法說呀。”
因性方麵的不滿足而合不來的夫婦,對別人難以啟齒,最多說些“不能控製自己”或“太多情”等來掩飾。
“我真羨慕性方麵合拍的夫婦,要是能那樣我就別無所求了,可是我卻跟別人合得來……”
久木也深有同感,所以完全了解凜子的苦衷。
“不過夫妻一般也很難合得來,咱們遇上了彼此這麼合得來的人,多幸運啊。”
現在也隻能這麼說說相互安慰了。
久木看了下表,已過了十一點了。
偶然談起阿部定的事,沒想到說了這麼長時間。
外麵的大風仍在猛烈地刮著,雪停了,明天可以回東京了。雖說還沒定具體什麼時候回去,但十點久木要去公司,明天必須早起。
久木翻了個身,打算睡覺,凜子卻從他背後靠過來,把手伸向他的兩腿之間。
久木輕輕按住她的手說:“該睡了。”“就摸摸,可以吧!”
在講阿部定的故事之前就已經翻雲覆雨了一番,久木已沒有力氣再回應凜子了。
久木任憑那柔軟的手撫弄了一會兒,凜子有點不好意思地問:“那個吉藏床上功夫不錯吧?”
久木這才意識到凜子是在拿他和吉藏進行比較,便照書上說的答道:
“確實很有兩手,他不僅精力過人,而且,能長時間控製自己使女人滿足。
阿部定說他是她所知道的男人裏最棒的。”“就為了這個把那東西割下來的?”
“當刑警問她為什麼要把那東西切下來時,她交代說:‘它是我最喜愛的寶貝,不割去的話,給他清潔屍體的時候,他老婆就得碰它。”阿部定不想讓任何人觸摸它。而且還說:‘他的身子雖然留在了旅館,但是隻要把它帶在身上,就覺得是和吉藏在一起,就不會感到孤單了。’”“她真夠坦率的。”
“至於為什麼用血寫‘定吉二人’那幾個字,她說‘把他殺了的話,就會覺得他完完全全屬於自己了’,她想把這個告訴大家,就寫了各人名字中的一個字。”“你是在哪兒看到這些的?”“檢察官的調查筆錄裏寫得清清楚楚。”“我想看看。”“回去以後我拿給你看。”
久木說完,由著凜子繼續撫弄,安靜地閉上了眼睛。
夜裏,久木夢見了阿部定。
好像是從日光返回的時候吧,久木坐電車回到淺草後,阿部定站在通向商店街的入口看著自己。她雖然上了年紀,卻依然膚色白皙,風韻猶存。
自己正看得入迷,她忽然消失在人群中了。
凜子也夢見了阿部定,聽說有個像阿部定一樣的女人,許多人在圍觀她,自己也擠過去看熱鬧,結果被警察趕開了。
兩人同時夢見同一個人是很少見的,但久木夢見她在淺草這種熱鬧的地方,並不是偶然的。他曾聽一位老編輯講過,戰後不久,阿部定在淺草附近開了一個小小的料理店,雖然上了點年紀,仍然很漂亮,風韻不減當年。可是後來,一傳十十傳百,她受不了人們好奇的目光,不久離開了淺草,音信皆無了。“如果她還活著的話,多大年紀了?”
昭和十一年她三十一歲,現在應該九十歲左右吧。“那麼也許還活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