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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升初後的日子如此死寂,初陽在和同學們無聊且重複的相處、與父親老眼瞪小眼的日複一日中宛如年複一年地度過,和童年揮手告別時,廣播裏放起了“長亭外、古道邊”,但是那年他和明來的離別悄無聲息。
第二年,陳尹自殺。他父親的笑容永遠停留在了第十九個。
夏天也隻是這樣一個夏天,生命逝去,愛人別離。
他不再是小初陽,他長成了宋初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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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初陽,發什麼呆?!快點走啦!一起去食堂看看!”有人叫他。
那個輸掉呼啦圈比賽的人是六班的體委,他們軍訓的時候哨子吹得最響的一個領導者。初陽對他的印象很深,長得不胖不瘦,但很板正,腰杆挺得跟堵牆似的,推都推不倒。七班的人又多,推搡著往前走的時候,明來也被推散了。
軍訓的時候初陽是沒見到明來的。所以眼下他不放過任何一個縫隙,根本沒管是誰叫他,也挺直了腰往前尋找。可是明來這人向來安安靜靜,走路都不帶聲兒,剛才他又失了神回憶過去,小不小心間,找不見了。
到了一樓,人群散開,他才反應過來這家夥鐵定是要躲自己才跑掉的,怪他剛才太急切,沒看六班教室還有沒有人。
回頭看一眼六班的窗戶口,依稀望見幾個人影,但不確定裏麵有沒有他。
六班的體委請吃糖這陣仗很大,食堂那邊老的大的小的好多都駐足觀看,老師們臉上深沉不樂,像見了什麼令他們為難的事兒。教官們黑紅黑紅的臉上,白花花的牙齒亮眼又惹人,帽簷下的眼裏含了慕意。同齡人之間,純粹好奇。
那個體委威風凜凜走在前麵,眼抬得比天高,提上腳步踏上食堂二樓階梯,後麵一幫小弟小妹還在要吃免費糖的喜悅中。初陽左右晃一圈,尋到他第一個認識的同學,說他得回去一趟。
沒管同學什麼反應,他轉身往回跑,風不及的身影,掠過馬上要收回又因此而停下來的老老小小的目光中。
三步並兩步邁上台階,來不及喘口氣又急奔轉了個彎才到六班門口,剛一站定,就看到了原來那個位置上站著的女俠慕容衾和他的好友明來。
他們二人也聽到了聲響,轉過頭來看他的時候笑容不合時宜地收了回去,太刻意了。初陽心髒咚咚跳著,感覺一片汪洋。
“明來!”他沉著怒著慢慢走近,瞧清楚人麵上的慌張。
沒去看慕容衾,從他看到明來的那一眼之後他就沒再管慕容衾了,所以不知道慕容衾贏得比賽的那一刻看的是明來而不是六班體委。
“哎……”明來有些踉蹌,原本搭在矮牆上的胳膊捶了下去,又攥了個拳。
“真是和小時候一模一樣。”初陽心道,走到二人身邊,也刻意地偽裝,同慕容衾說:“咱倆又在一個班哈。”
小學,初中,高中,無一例外。這緣分近到隻一眼就能看穿對方情緒的程度。他們麵麵相覷時,慕容衾很快收回原本的表情,換上了老同學之間的隨和,語氣也熟稔,“怎麼了?”
初陽簡單回應:“嗯。”
這個“嗯”把慕容衾逗笑了,她手中的杯子抵在下巴上,開口時變成了安慰,“沒事,”她說,“我們又沒做什麼。”
實在是很有深意的一句話,初陽還在咂摸慕容衾就走了。
於是,換成了明來與他麵麵相覷。
從教室的窗口可以看到遠方天際殘留的晚霞,介於粉與藍之間,融合成一副配色略顯少女的美麗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