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6章 以心換心(2)(1 / 3)

而月色下,能看到艾景初的車安靜地停在遠處的路邊。忽然,她的眼睛捕捉到車旁邊有個東西飛快地閃了一下,像是火苗,又像是螢火蟲的光,消失得很快,幾乎讓人無法辨別。迅速地,它又亮了第二下,這次不像剛才隻是短短一瞬,這次好像真的是火苗,搖擺了幾下,立在了風裏。

她看著那朵微弱的光,心像被穩穩地接住一樣,竟然比這半空的滿月還要讓人覺得明亮。

那火光是艾景初的打火機。

她的腳下頓時輕快起來,借著月光走到院子裏,下了幾步參差不齊的石梯,走到田埂上,伴著蟲鳴,踩著青草一路向下。月光落在她的身上,又將影子映在田間。她腳上穿的是運動鞋,走得那樣快,又那樣輕,但是路還沒走到一半,艾景初仍然發現了她。

“曾鯉?”

她沒應他,反而回了一聲:“艾景初!”她本是用平常的音量來說的這三個字,卻不想在這樣靜謐的夜裏,顯得如此響亮持久。她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須臾後,又覺得新鮮,於是提高了些嗓音,重複了一遍:“艾景初。”

察覺她的貪玩,他也回了她一聲:“曾鯉。”

“艾景初。”

“曾鯉。”

“艾景初。”

“曾鯉。”

“艾景初。”

“曾鯉。”

兩人的距離漸漸拉近。最後,她站在一米多高的田坎上麵,他等在下麵,夜色中,他仰著頭,滿身月華,眉目如畫。

曾鯉看著他,不禁展開笑容,聲音弱下去,淺淺軟軟地又喚道:“艾景初。”

他這回沒有答她,而是張開手臂說:“我接你。”

話音剛落,曾鯉和她的心一並重重地落在他的懷裏。

“你不睡覺幹什麼呢?”曾鯉問。

“那你又幹什麼呢?”他反問她。

“我睡不著。”她答。

“我也睡不著。”他依葫蘆畫瓢還給她。

“你開始貧嘴了。”她說。

他笑。

夜裏的溫度降了許多,艾景初怕她著涼,一起坐回了車上。

“等我們這次回去,約個時間請你媽媽來家裏吃個飯。”他說。

“家裏?”

“我家裏。”他答。

“不好吧?”曾鯉心裏打退堂鼓。

“怎麼不好?”

“我媽那脾氣,你也知道……”

“我哪知道,我隻知道她老人家煲的湯不錯。”他可不敢背地裏說丈母娘的壞話。

“好喝嗎?我怎麼覺得一般般?”

“好喝。”說到這裏,他好像在回味,突然又說了一句,“是媽媽的味道。”

驀然之間,曾鯉明白艾景初當時那些奇怪的舉動,以及這句話底下一層又一層的含義了。她心中微酸,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她不知道可以說些什麼,於是隻是這麼安靜地緊緊地握住他。

艾景初的母親,並非天人相隔,而是真真實實地拋棄了他。他隻說自己是個遺腹子,也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他同情馬小兵這樣孤苦伶仃的孩子,不是沒有自己的原因在裏麵。

“我想聽你小時候的事情。”曾鯉說。

“我小時候一直覺得要是我什麼都做到最好最出色,她也許會很後悔,然後就來把我接走。但是沒有,從來沒有,沒有任何消息。我也不敢問其他人她在哪裏,她去了哪裏。後來,我為了她去費城念書,我迫不及待地去找過她。彼時她已經和人結了婚,生了孩子,開了個小首飾店。我進了她的店裏,發現她不認識我,幾乎沒有多看我一眼。我和她長得那麼像,她居然都沒認出來。”

聽他說這些話,她突然明白那種感覺,自己使勁地想要證明自己給一個人看,但是最後才發現,你是那麼微不足道,在她的生命裏好像你就從沒有出現過一樣,是沮喪、絕望,還是恨?

他說:“這些話,我還是第一次跟人說。家裏不敢提,怕一提就傷他們的心,其他同事和朋友,更沒有什麼可說的。”

“那你以後都要對我說,不要憋在心裏。”曾鯉凝視著他。

“嗯。”

“好不好?”

“好。”

過了片刻,他又回憶:“後來我不死心又去過,她問我是不是要挑禮物,我說想要買個首飾送給我生命中很重要的女性,然後她替我選了一枚戒指,付完錢我就把盒子留在櫃台上,沒有拿走。她以為我忘帶了,還追到大街上,把東西還給了我。”

“後來呢?”曾鯉問。

“後來我就再也沒有去過。”他說。

說完,他拿起打火機,從盒子裏抽出一支煙,推開車門,獨自下車,走到一側準備點上。曾鯉見他心情不好,於是也從那個煙盒裏拿了一支煙,下車走近他。

他剛點上煙,曾鯉也湊過去輕輕說:“我也要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