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珮之點了點頭:“是,當時朝中有大臣提到塞北近來所為的糧草周轉之事,想要用此事給陛下施壓降罪司吏台,所以魏將軍便出了聲。”
昨夜他說的那些叫魏酃與司吏台撇清幹係的話很重,是個人但凡遇到這樣不領情的都會賭氣一番,更何況他將姿態擺的還十分膈應人。
魏酃啊魏酃,當真是個重情義的。
謝偷白心下感慨幾句,接著道:“他說了什麼?”
梅珮之抿了抿唇:“魏將軍說了許多,下官愚鈍並未全然記得清楚,不過,當時魏將軍罵的十分凶悍,衝著那幾位欲要將事情鬧大的直接就說出了‘見風使舵’、‘結黨營私’、‘殘害忠良’這樣的字眼,似乎也是動了氣,罵人的時候倒也沒顧及是在朝堂之上,最後還不忘點起一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陛下入耳便緩聲傳下口諭,表明在關於司糧庫一事上願意給司吏台時日處理。”
謝偷白想笑卻又掩下了笑:“我實在應該說他此番威武不屈,也十分感激他替我司吏台出風頭,可是今日他既然發了聲便再也裝不成被馴服的聾馬了,”
“他的凶悍獸性如今□□裸地被暴露在了明暗兩處的敵人之下,此些足以證明了他確實存在的威脅,況且成安朝廷現下隻有我謝偷白一個眼中釘便已經是叫他們忍無可忍,如若還要再來一個戰無不勝的大將軍,他們不會再靜觀其變坐以待斃,”
“再加上原本朝中內外對他司軍一職虎視眈眈的人不乏少數,他此為則更是引得從前在他身上疏忽了的有心人、重新又將手伸到他身上謀算,是福是禍雖很難說,但他常年孤身一人遠在塞北征戰應當也享不到什麼好處,終歸還是禍多。”
梅珮之隨著謝偷白皺了皺眉,問道:“大人您似乎替魏將軍想的頗多。”
謝偷白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毛筆,沾了沾墨:“這朝裏朝外想要忠其高位碌碌無為的人數不勝數,他們藏的夠深心思也謀算的夠深,”謝偷白看向他接著道:
“銜玉,如若要你在全都是些豺狼虎豹的同僚之間為民效君,暫且不說施展不開手腳和才能的話,你願意同他們共處一屋簷下談笑風雲嗎?”
梅珮之擺了擺頭:“銜玉深知朝堂暗潮之深,過往十數載混在一灘一輩子也翻身不了的泥沼裏,如若不是大人賞識,銜玉便不可能有今日,更不會有今日的一方安穩屋頂能叫銜玉平複青雲之誌。”
謝偷白笑了笑:“不愧是科舉高中的探花郎,連表衷心都能這般誠懇還清秀脫俗,”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你既自己能夠想明白這置身其中難以進退的道理,便也能知曉魏將軍在成安的處境,倘若這個時候朝中上下無一人插手,那塞北和成安終歸會是何種下場?”
梅珮之:“銜玉愚鈍窺見不了先機,隻覺得這樣下去,朝局應當會十分動蕩不安,朝局一亂人心自變,成安便不會再是原來的成安。”
“魏將軍,是窺見天光之人,也是最能到達成安那天光雲影處酣飲烈酒之人,如若非要做一個抉擇,我想要叫他成為成安朝廷及國民不可或缺的存在,到那時,便再也沒有不開眼的東西吃著閑飯在他麵前動歪腦筋,他也再用不著久居黃沙不歸家、毫無盡頭地去做那百草之上的血肉之盾。”
梅珮之:“大人心之所向,銜玉定然萬死不辭。”
謝偷白擺了擺手:“用不著你萬死不辭,你還得好好留著暫且替大人我謀事。”
梅珮之終於鬆了眉頭:“銜玉遵命。”
謝偷白忽然又抬眸看他,問道:“以往你都將尊卑官職擺的十分刻意,半分都不願叫大人我多提你的字,怎的今日、你自己還叫上癮了?故意來膈應我的?”
梅珮之連忙擺頭:“並非如此,以往隻是覺得大人不應當同銜玉這樣的人有過深的交情,大人用銜玉、銜玉忠大人,這樣的局麵已經是天大的幸事,大人倘若還不顧身份禮數同銜玉交知,銜玉會覺得那是一切亟待消亡的征兆,銜玉惶恐貪心,不敢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