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他們向來看的不是東宮，他們從頭到尾看的都是你這個名頭能夠給他們帶來的好處罷了，哪怕你衝你往日仇敵搖尾乞憐、奴顏媚骨，隻要風頭不倒，他們自然還是會以你為尊。”
蕭成韞：“那為何母後不曾早些告誡兒臣此番？非要等到萬事都無回頭路了才來落井下石？”他惱然，還有幽怨。
林氏皺眉：“你當真以為我是你座下門客軍師？除了那幾位正好除在風雲之間窺察先機的當事之人，你以為誰都跟他們一樣明察秋毫？哪個知人會事的朝臣不是以‘見藐小之物必細察其紋理’才混的兩頭不得罪、且周到細致的？你居然還有臉怨本宮？”
蕭成韞氣不過：“母後罵兒臣罵的頭頭是道，可兒臣卻也並非局中之人，怎能窺破他心之意，守的明哲保身呢，如今萬事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兒臣又該如何？”
話落，方才去拿酒的宮侍端著一壺月白瓷瓶的美酒返來，靜靜跪身放酒，扣起月白瓷作的杯盞，素手握住壺身，緩緩將裏頭的月華瓊漿倒入杯盞之中。
酒入杯壁，醇香蕩洌，乍然而泄的氣息散落一地，拂到人華服之上的時候，舉手投足都醉了心。
林氏默然接過盛酒的杯盞，將其整杯傾倒入裝滿香料的小爐當中，落手間緩緩道：
“你可知這百和香的調製製備，需要二十味末之的香料，再鋪上美酒中和令軟，再宿酒氣歇，以白蜜和之，還要再覆蓋上一層蠟紙密封，不可叫香氣出泄，如此放上一定時日，等到最宜開取的冬月，效果才尤佳。”
蕭成韞道：“兒臣並不懂調香門道，不過，母後同兒臣說這些做何？難道這還能解了兒臣前路之惑？”
林氏緩緩蓋上小爐的蓋子，將整壺遞去了一旁宮侍的手上，道：“這製成的香，香味存久，就如他蕭成旭，雖這些年位居次子受了許多冷眼，可他藏起鋒芒所言所行皆是調香釀香的門道，等到時機成熟，滿朝文武尚且都記得一個二殿下文成武就、有勇有謀，他釀便成了。”
蕭成韞皺眉：“兒臣母後之意，他蕭成旭之道同兒臣前路有何關係？”
林氏擺弄著案台上剩下的香料道：“雖你不是蕭成旭，可你未必不能學他蕭成旭，不過就是釀香，有了前車之鑒和名貴香料在持，所缺不過是時日罷了，你暫時隻是爭不起，又不是等不起。”
蕭成韞心下微動：“母後言之有理。”
林氏見不得他半分嘚瑟，瞧見他眉眼舒展便又訓道：“你也莫要以為你效仿他蕭成旭便真的就能成就了，你還不一定吃的了那份委屈，藏的住那份隱忍。”
蕭成韞連忙道：“兒臣吃的，兒臣也藏的，既然是想要穩持東宮，兒臣沒有什麼做不到的。”
林氏終於掀開眼簾瞧了他一眼：“話別說的太滿，你若實在想要結親便找個正經朝官的千金求你父皇下旨，莫要再同些不三不四使著下賤手段的人有牽扯。”
蕭成韞有些遲疑：“可是母後，陳太傅的千金知禮守德，算得上是東宮側妃的人選。”
林氏又皺皮細眉道：“你以為東宮側妃隻憑你一人中意就行了？無論是正妃還是側妃，操管東宮都必須是朝中心中以為最合適的人選，他陳出岫算是個什麼東西，說的好聽是個文職著書的從二品大臣，實際上他可有半分實權指望能給東宮帶來權益的？”
蕭成韞見陳出岫其人被貶的一文不值，也閉嘴不再為他說話了，
林氏又道：“東宮結親之事朝臣都不操心你急什麼？你父皇且都是立業之後才娶的妻，你如今不過及冠還早得很。”
蕭成韞點了點頭：“母後說的極是。”
林氏歎了口氣道：“多長些心，上回叫你去梁府登門致歉的事如何了？”她問。
蕭成韞恭敬道：“兒臣親自登門梁府，該說的話自然都帶到了。”
林氏點了點頭：“那梁司戶是如何說的？”
蕭成韞道：“梁司戶並未多說，態度十分坦然，隻道我與溫如情深緣淺，終究是不適合。”
林氏：“到底是大家貴門，知書達理也通人情，梁司戶說的也沒錯，你二人再情真意切，隔著朝臣皇權到底也是一樁鬧劇，隻是他自家寶貝千金同東宮黃了婚，恐怕日後要落得個不好聽的話柄，他不曾遷怒於你，當真是不錯了。”
蕭成韞：“是，兒臣自然知曉梁司戶寬宏大度。”
林氏又抬起眼簾看了他一眼，問道：“可見到了梁家小姐？”
蕭成韞擺了擺頭：“自然是沒見的。”
林氏：“也還算知禮乖巧，改日有空本宮差人將她昭進宮來，認她做個義女，來日她的婚事也容易些。”
蕭成韞：“母後寬厚。”
林氏搖了搖頭：“你日後不再給本宮惹麻煩，本宮自然一身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