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莫名其妙的來到了這個曆史上不存在的時代,郎明庭也一直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
直到太元四十八年秋日的那場雅集,徹底打破了他的世界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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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美其名曰“雅集”,但其實更像是偏重於隻談風月的宴會。郎明庭上輩子就是個社恐死宅。哪怕如今重活了十幾年,他也依然不喜歡出門交際應酬,更何況是這種沒有什麼意義的聚會了。
所以當蘇致遠上門遞帖子的時候,郎明庭其實是不準備答應的,“表兄,你知道我對這種事情是真的沒有什麼興趣的。有那個時間還不如在家多溫幾卷書呢。”
“溫書?我看你就是純粹不想出門吧?誰不知道我們家郎大公子已經對這些書卷倒背如流了呢?”
即使早就知道自家表弟這憊懶性子,蘇致遠還是常常會因此而覺得無奈,“這次雅集設在秋山,楓葉紅得正好。你大病初愈,也該多出去走走,放鬆一下心情嘛。”
郎明庭此時正站在窗邊興致頗好的為一株山茶花修剪枝葉,聞言完全不為所動,“書中有馬多如簇。照這麼說,我每天都能日行千裏呢,又何苦非得折騰自己,親自跑那麼遠去參加雅集呢。”
蘇致遠也是被郎明庭的憊懶性子折騰得沒脾氣了,他看著站在窗前的表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拿出了殺手鐧,“元三娘明天也會也會來參加雅集,你確定真的不去?”
“元三娘?”郎明庭聞言詫異地挑了挑眉,“江南的元三娘?”
“嗯。”蘇致遠點了點頭,“不然還能是哪個元三娘?據說她明日還會拿出她兄長所畫的《秋日宴飲圖》作為雅集的彩頭呢。”
“哦?”郎明庭這下明白為什麼蘇致遠對這次雅集這麼上心了。
元三娘和她的兄長元之秋是近些年來在江南聲名鵲起的人物。
他們兄妹一個擅樂,一個擅畫,又都生得容貌迤邐,在江南的文人中頗有名氣。因兩人的行事作風與時人頗有不同,其名聲在讀書人之中兩極分化得厲害。喜歡他們的人說他們是不拘小節,有魏晉風度;厭惡他們的人則常說他們舉止輕浮,有辱斯文。
蘇致遠就是前者。
他這個人風流多情,對美人有種天然的憐愛之意。這次聽說元三娘會參加雅集,自然是坐不住了。
可是他的家教甚嚴,前些日子正因為偷偷溜去秦樓楚館而惹得父親大怒,現在他的父親是恨不得拘著他整天在家溫書的,自然是不會準許他去參加什麼雅集。
但如果拉上郎明庭,以帶他散心的借口去參加可就不同了。
蘇致遠見郎明庭一臉了然的笑意,忍不住幹笑了兩聲:“那你到底幫不幫我這個忙嘛?”
郎明庭放下手中的花剪,轉過身一臉無奈,“你都在我這裏磨蹭了大半個時辰了,我要是不答應,你豈不是要念叨上一整天?也不知道大舅舅和大舅母兩個那麼話少的人,是怎麼養出你這個話癆來的。”
蘇致遠見郎明庭答應去參加雅集,心情也相當不錯,他笑道:“就是因為他們太悶了,我才會這麼能念叨啊。不然一家三口都是悶油瓶,豈不是會把人給憋死?”
郎明庭被這個說法給逗笑了,“我答應了沒有用,你得先去跟母親說一聲。自從前段時間我心疾複發,病了一場以後,她就有些風聲鶴唳的。她若是答應了,明日我便隨你去。”
“就這麼說定了。”蘇致遠是知道自家姨母的性子的,雖然把郎明庭當眼珠子一樣護著,但是也不是那種想方設法拘束著兒子的母親。隻要蘇致遠多說兩句,她最後必然是會同意的。
當下也不再在郎明庭這裏久留,火急火燎地往郎家主母蘇林婉那裏去了。
郎明庭看著蘇致遠匆匆的背影,忍不住心下感慨,這麼多年過去了,表兄這風風火火的性子還真是沒變啊。
郎明庭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原主還隻是個四歲的稚童,因為失足落水後的高燒而昏迷不醒,等再醒來時,身體裏的靈魂就已經換成了他。
在醒來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郎明庭一直沉浸在自己死亡的痛苦和對新世界的恐慌之中,對外界的反應不足,看上去有些呆呆傻傻的。同齡的孩子不但不會和郎明庭玩,還會一起欺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