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命懸一線(1 / 3)

半個時辰之後,韓健率領著七百西涼士卒,一路撲到了靈龍穀入口處的索橋邊。

在淙淙水聲、幽幽樹影之中,索橋中間一位身穿儒服的魁梧青年,正倚著橋上的繩欄,目光專注在手中所執的一卷書簡之上,一副正讀得怡然自得的模樣。他身邊另有一位頗有雄武之氣的少年按刀站著,顧盼之際顯得精幹彪悍。

而索橋橋頭那邊一塊空地上,一個粗布衣裳的年輕人正蹲坐在一堆篝火旁,用鐵叉叉著幾隻野雉,正埋頭翻來覆去地細心烤著,對對岸的一切情形仿佛視而不見。

看到這般情形,韓健心下狐疑,在馬背上急忙右手一舉,讓身後列隊行進的西涼士卒們停了下來。他滿是疑慮地掃視了一下周圍的環境,似乎沒有瞧出什麼異樣來,便小心翼翼地打馬上前,在索橋對岸橋頭這邊駐足而立。

那倚欄看書的魁梧青年像被馬蹄聲響驚醒了一般,徐徐抬起頭來,凝望了一下站在對岸的韓健和他的手下,這才握著書卷,不慌不忙地從索橋上緩步走了過來。

韓健也不下馬,就那麼高高在上,雙目寒光凜凜地盯著那魁梧青年緩緩走近。

“韓健將軍,久仰威名,不勝欽慕。”那魁梧青年走到他馬首前八尺開外處站定,微微欠身一禮,“小生司馬懿在此有禮了。”

韓健聽他一開口竟道出了自己的名字來,不由得暗自一驚:“真是奇了!——這小子怎麼知道本校尉名字的?”

司馬懿仿佛猜出了他的心思一般,臉上露出一絲笑意,緩緩而道:“韓將軍大概有所不知:家師乃是當今天下第一隱世高人——玄通子管寧。他今晨已經料定韓將軍將會率師前來相會,便吩咐了小生等三人在此靜候您的到來。”

一聽他這話,韓健和站在馬後的胡猛互望一眼,都是有些微微變色:這玄通子管寧乃是何等高人?莫非真有通天徹地的神機妙算,居然能夠事前料到我等將要來搶糧?

司馬懿見他們個個麵現狐疑之色,便微微一揚眉,淡然笑道:“家師還料定韓將軍是從東邊洛陽而來,一路奔波勞累,特意備了些薄酒,囑咐小生恭請您釋甲下鞍,進穀一敘。”

韓健在馬背上往靈龍穀深處一望,但見樹影森森,虛實難測,不由得躊躇起來。

胡猛卻不似他這般小心謹慎,在韓健身後聽得大不耐煩,刷的一下拔出西涼長刀,惡狠狠地撲上前去,逼近司馬懿跟前,亢聲說道:“老子不管你這酸秀才在這裏文縐縐地搞什麼鬼名堂!既然我家韓將軍和弟兄們看得起你們才來到這裏,你那什麼管師父、竹師父就給老子乖乖地滾出來——大酒大肉好飯好菜地招待著咱們!不然,惹急了老子,可要一刀砍下你這酸秀才的腦袋當球踢!”

聽著他這滿口髒話,站在司馬懿身邊的牛金臉色一沉,右手一摸刀柄,倏地一步踏出,挺身便護在了司馬懿身前,冷眼睨著胡猛,宛若一隻獵豹正欲躍躍而發!

司馬懿麵色亦是微微一變:以他素來高傲倔強的心性,何曾遭到過如此難聽的威脅與辱罵?然而,他心念一動,神態立刻又恢複如常,仰天哈哈一笑,一揚手,讓牛金退到一側。他迎著胡猛那凶狠的目光,徐徐說道:“這位軍爺說話倒是質樸直爽得很——不愧為涼州豪傑之士!這樣罷,小生等雖是伏膺儒教、以文為主,但從來也不曾忘了家師‘強身尚武’之銘訓——他常常教導咱們值此亂世之際,務必要強身習武以徇國家之急……你們西涼雄師的驍勇揚名四海,今日幸得相會,小生的這位牛師弟可否在此向你們討教幾招?”

“哦?這小子也習過武術?”胡猛斜眼瞥了一下牛金,臉上露出一絲不屑,“算了罷!就他這把身子骨,還敢來向咱們討教?——嘿,隻怕是來討打還差不多!”

牛金聽了,卻是目光一寒,深深剜了他一眼,鼻孔裏冷冷一哼,並不與他多話。

韓健坐在馬背上將這一切看得分明,也懂得了司馬懿的隱隱示威之意,便想讓胡猛出來挫一挫這兩個青年的傲氣,於是吩咐胡猛道:“胡猛,你就指教指教這小兄弟幾招,但不許失了分寸,點到為止便可。”

司馬懿聽了,臉上淡然一笑,隻待韓健向胡猛吩咐完畢,他才開口說道:“韓將軍,這位胡軍爺看來身手了得,確是一位虎羆之士。但我這位牛師弟一向愛和別人以一敵眾地進行較量。您且再派出麾下四五個最強的部屬,和胡軍爺一齊狠狠地教訓他一下,如何?”

韓健一聽,早被他話裏那股剛拗自負之氣暗暗激怒,麵色一變,冷然叱道:“韓某帳下這位胡猛已是我西涼軍中數一數二的好手了,你們兩個小子竟如此不知死活!待會兒打得頭破血流、哭爹喊娘的,你們休要怪韓某未曾警告在先!”

“韓校尉和他們理論什麼?”胡猛也是聽得心頭火起,鐵青著臉,踏前一步,抬起那缽盂般大小的拳頭,呼的一響,宛若一記百斤重錘,直向牛金劈麵擊去,“看打!”

他這一拳打出,驀覺眼前一花,雙目一眨之下,剛才還冷冷含笑立在麵前的牛金竟是倏然間不知去向!他正驚愕之際,那直揮出去的右拳在半空中猝然一定,再也無法往前搗進一分一寸!

胡猛駭然側臉看去,但見一隻老繭極厚、骨節棱起的手掌橫掠而來,緊緊地扣住了自己的右腕!他怒吼一聲,狠命地掙了幾掙,卻如蜻蜓撼樹一般白費力氣,倒把自己掙得麵紅耳赤、氣喘籲籲!

眾人一見,都大吃一驚。原來,不知何時,牛金竟已如閃電般避過了胡猛的拳擊,並躥到了他的身側,一把扣住了他的右腕脈門!

“你……你給我放……放手!”胡猛隻覺得自己的右腕仿佛被鋼鉗夾住了般劇痛難忍——他一咬牙,一握左拳,旋身過來,又如鐵錘一般打向牛金的麵門!牛金扣著胡猛的右腕脈門,順勢將身形一轉,輕輕巧巧閃過了胡猛的左拳猛擊,同時將扣在脈門上的左手五指暗一使勁,這一下把胡猛痛得歪下了身子“嗷嗷嗷”地直叫喚起來!

“哼——再換幾個上來罷!”牛金一聲勁叱,扣著他腕部的左手淩空一揚。胡猛頓覺一股巨力推來,身子一個踉蹌,“噔噔噔”向前栽出去五六步,方才略略站定了身形——轉過身來,他那一張臉已似豬膽般醬紫難看!

這一幕,韓健和他手下的那七百西涼士卒都看得目瞪口呆!

“呀——”胡猛一看自己的左腕,竟已被他箍出了五道紅腫的指印,不由得惱羞成怒,抽出腰間佩刀便似瘋狗般直撲上去!

當的一聲,火星四濺,兩道人影一觸即分,各自飛掠開來,落地對麵而立。

卻見牛金手中利刀斜指向天,亮若寒月,身形巍然屹立。站在他對麵二丈開外的胡猛,卻滿臉漲得血紅,右手虎口震裂,臂肘酸麻之極,無力地垂了下來——他所握的佩刀已然繃開了一個深深的缺口!

“啊呀!這小子竟敢打傷我們西涼兄弟!”在後麵圍觀著的西涼士卒們一見,氣憤不過,紛紛挺矛舉刀,就欲撲殺過來!

而牛金仍然是舉刀朝天,嘴角微微掠過一絲冷笑,分毫未顯懼意!

韓健控馬執鞭,望著場外漸趨混亂的情形,一時也不知該當立刻衝殺上去,還是先暫觀其變再做定奪。

這種緊張的局勢氣氛,甚至遠遠地影響了索橋對麵那些隱在樹林深處的紫淵學苑眾弟子們!

伏在一棵鬆樹背麵的桓範見狀,一下就捏緊了左掌中的箭弓,右手慢慢探向了腰間的箭筒!

“桓兄!司馬兄還未曾有任何手勢舉動,”正在這時,胡昭倏地伸手按住了他的箭筒,附耳過來輕輕說道,“我們暫且先觀察一會兒橋上形勢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