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攤主大概三十多歲,身材矮小,衣裝粗俗,油乎乎的頭發淩亂地貼在腦門上,像是有半個月都沒洗過似的。見到有“顧客”上門,他連忙賠著笑招呼道:“大爺,需要點什麼?”
老者卻對他攤點上的貨物看也不看,隻是沉著聲音問了句:“你們隊長呢?”
攤主愣了愣,然後他看看身邊的同行們,反問那老者道:“什麼隊長?我們做做小買賣的,哪裏有什麼隊長?”
老者略略地搖了搖頭:“別在我麵前裝了。你,還有前麵跟我一起下車的穿綠夾克的小夥子,你們都是刑警隊的。”
攤主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他勉強擠出些笑容:“你說什麼呢?搞錯了吧?”
老者輕歎了口氣,似乎有些無奈。忽然間他抬起右手,向著攤主耳鬢間又長又亂的發際抓了過去。那攤主連忙縮著脖子躲避,但老者的動作迅捷無比,前者隻覺得眼前一花,同時有一陣微風從自己的臉頰旁輕掠而過。待到回過神的時候,隻見老者的手已經縮了回去,而他手心中卻多了一個小巧玲瓏的無線耳麥。
攤主一臉尷尬的表情,咧著大嘴卻不知道還能再說些什麼。
“叫你們隊長來見我。”老者把耳麥扔到攤麵上,然後便甩手自行離去了。隻留下攤主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獨自承受著周圍“同行”們投過來的詫異的目光。
老者走進了殯儀館的大門,徑直向著西邊的靈堂方向而去。到了靈堂入口處,卻見有幾個工作人員正在前後忙碌著什麼。老者略停下腳步,目光很快停留在其中一個青年男子身上。那男子同樣也是警方安插好的便衣,他的視線和老者對了一下,立刻便產生一種莫名的慌亂感覺,於是連忙轉身避了開去。
老者又舉目往靈堂內掃視了一圈,這才邁步走了進去。靈堂的正中位置擺放著一具水晶棺柩,一個年過花甲的老婦人正站在棺柩旁邊,默默垂淚。老者走上前,右手輕輕地搭在棺柩上,低下頭看向靜躺在裏麵的死者。
老婦人此刻感覺到有人到來,當她轉頭看到那老者時,臉上的悲痛便轉化成詫異和怨恨的神色。
“你終於來了。”她啞著嗓子說道,“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老者的手在棺柩上慢慢地撫動著,像是要隔著那水晶棺蓋撫摸死者的臉龐一樣。良久之後,他幽然長歎了一聲:“我的兒子……我當然要來看看他的……”
“你不要在這裏假慈悲了。”老婦人怨氣未散,“你什麼時候關心過他?你如果是個稱職的父親,兒子又怎麼會死這麼早,要讓白發人送黑發人?”
婦人一邊說一邊用手絹擦拭著眼角,似乎難以控製住心中的悲恨情緒。
老者露出黯然的苦笑:“你以為兒子是剛剛才離開的?二十多年前,他還是個少年的時候,他的心就已經躺在這裏了。”
“你是在怪我嗎?你還要把責任推到我的身上?”婦人愈發激動起來。
老者輕歎一口氣,他微微仰起頭,同時又閉上眼睛,似乎有許多的話卻又實在難以說出口。
婦人也不再理他,垂頭看著棺柩內的死者,不知在想些什麼。片刻後她的悲痛似乎到達了某個極點,於是便用雙臂抱著棺柩,放聲地慟哭起來。
老者的眼角也微微有些濕潤,但淚珠並未滑下。忽然間他似乎感覺到了什麼,猛地轉過身來看向靈堂入口的方向。
卻見一男一女兩人正站在門口,想進卻又不進,有些猶豫不定的樣子。
老者的眼睛眯了眯,他直盯著門口的中年男子,雖然沒有說話,但目光中已經傳遞出很多的東西。
那男子便也不再遲疑,他邁著大步向靈堂裏走來。另一個年輕的女子則緊緊跟在了他的身後。
老者默默地等那中年男子走到近前,這才開口問道:“這裏的人都是你安排的嗎?”
“是的。我是新任的刑警隊長羅飛。”中年男子頓了頓,又補充說道,“我布置那些人,對您並沒有惡意,我隻是想保護您的安全。”
“羅飛?”老者的目光一凜,似乎想到了些什麼。然後他又垂首看向棺柩中的死者,黯然問道,“那麼是你找到了他?”
羅飛回答說:“不光是我,還有另外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