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劍仰起頭,他的眼圈有些發紅,但他終究沒有再說什麼。
十一月十三日上午十點十六分,刑警隊長辦公室。
上午的陽光從屋子南麵的窗戶中射進來,照得屋子裏亮堂堂的。
羅飛靜靜地坐在辦公桌前,桌麵上攤著一份晨報。
那並不是今天的新報紙,報頭的日期注明是十一月一日。在報紙的副版位置刊登了一條社會新聞,對見慣了各種命案的刑警隊長來說,這新聞本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今晨,在城東玉帶河中發現一具青年男子的屍體。經法醫檢測,死者為溺水身亡,而他血液中的酒精含量達到了213毫克每升,在死前已屬於嚴重醉酒狀態。警方推測,該男子可能是醉酒後在河邊小解時,不慎落水溺亡,事發時間當在今天淩晨時分。警方亦借此提醒廣大市民:飲酒要適量,過度飲酒不僅傷身,而且潛伏著各種意想不到的危險。
不過羅飛的目光卻已經在這條新聞上停留了很久,他的右手搭在桌上,食指尖緩慢而有節奏地輕敲著桌麵,整個人正沉浸在一種深入思考的狀態中。直到屋外響起“篤篤篤”的敲門聲,他才從這種狀態中掙脫出來。
“請進。”羅飛一邊招呼,一邊把那份報紙疊起,收回到辦公桌抽屜中。
虛掩的屋門被推開,走到屋內的人卻是羅飛的助手尹劍。小夥子一進門便笑嘻嘻地問道:“羅隊,今天是不是你的生日?”
“生日?”羅飛略一愣——十一月十三號,真的是呢。他隨即自嘲般地咧開嘴,反問,“你怎麼知道的?我自己都忘了……”
尹劍“嘿嘿”一樂:“有人給你送生日禮物來了。”
“誰?”羅飛一邊問一邊暗自揣摩:自己剛到省城不久,具體生日也從未對身邊這些新同事說起過,是誰會如此上心,還特意送來了生日禮物?
“我也不知道,你自己問他吧。”尹劍說完便轉頭向屋外招呼了一聲,“你進來吧。”
羅飛凝起目光,眼看著一個陌生的小夥子風風火火地走到了屋內。那小夥子穿著藍色的製服,羅飛一眼就看出他是隻不過是個負責送貨的員工。
“您就是‘四一八’專案組的羅警官嗎?”小夥子看著羅飛,恭敬地問道。他手中提著一個生日蛋糕,蛋糕盒子上還夾著一封信。
羅飛點點頭,他還在繼續猜測送禮人的來路,可是卻始終想不出頭緒。
“今天是您的生日,有位先生幫您訂了這個蛋糕,囑咐我一定要送到您的手上。”小夥子走上兩步,把蛋糕放到羅飛的麵前,然後又大聲地說了一句,“祝您生日快樂!”
羅飛的猜測依然無果,便搖著頭準備放棄了。不過當他的目光看向蛋糕盒子上的那封信時,卻發現信封上一片空白,並未標注任何署名。他隻好抬頭問那小夥子:“是哪個先生送的?”他的嘴角隱隱洋溢著微笑的感覺,無論如何,能收到意外的生日禮物總是會令人快樂和欣慰的。
“那個先生沒有留下姓名,不過我一說您就應該知道他,”小夥子幹咽了口唾沫,像是觸到了某些不太愉快的回憶,“因為他的樣子長得非常特別……”
羅飛一怔,臉上的微笑漸漸凝固起來。沉默片刻之後,他用低緩的聲音問道:“那個人是不是被燒傷過?”
“是的……”小夥子咧著嘴,“渾身的皮膚都被燒壞了,臉上也全是疤,看起來非常嚇人。”
“是袁誌邦?”尹劍在一旁驚詫地呼出聲來。
羅飛衝尹劍擺了擺手,示意對方在外人麵前控製住情緒。然後他又問那小夥子:“這個人是什麼時候訂下的蛋糕。”
“大概是三個星期前了吧?”
羅飛點頭“嗯”了一聲。三個星期前,那正是袁誌邦實施碧芳園爆炸案的前夕。那時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即將暴露,所以便做好了赴死的準備。沒想到他在臨死之前還給自己訂下了這份生日禮物。這算什麼呢?是老朋友之間的最後致意,還是另有別的隱諱圖謀?
羅飛肅穆凝思的神情讓送貨的小夥子感到了一絲壓力。小夥子忐忑地問道:“羅警官,您看看……沒問題的話,請把回單簽了吧。”
“哦。”羅飛回過神來,接過小夥子遞來的回單,簽好大名後還給對方,“沒你的事了,你回去吧。”
小夥子應了句“好嘞!”,轉身離開了羅飛的辦公室。
尹劍跟在小夥子身後把屋門關好,然後回過身來緊張兮兮地看著羅飛:“羅隊,這蛋糕要不要去化驗一下?”
羅飛明白助手的意思,不過他更知道類似投毒的卑劣伎倆絕不是袁誌邦的行事風格。所以他隻是淡淡地回了句:“不至於。”然後他便動手拆開了包裝繩,把蛋糕盒上的那封信件取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