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送華初容回到酒店,聞一畫很不放心把她一個人留在房間。黎宏心裏自然也很想留下來,但總覺得她麵對自己是難堪的。
他剛想起身,華初容就輕聲喚著:“老黎,你坐下吧!”
聞一畫眸光微微閃爍,這是要接近謎底了嗎?
華初容眼中盡是空洞,語氣卻並不渙散:“如果當初知道是這樣的結局,我一定不會讓一畫回國。”
她的話深深的傷害了黎宏,他緩緩道:“初容,你是想一輩子都瞞著我們嗎?”
她悠悠的聲音無力而低沉:“如果可以的話,未嚐不可。”
黎宏明白,她的心中始終沒有自己,即便應該是他負的責任,都不屑於托付給他。
“你這樣做對孩子是不負責任的,他們有權力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
華初容臉上痛苦紛呈:“我隻有把他們當作是他的孩子,才能活下去。黎宏,這輩子我都忘不了他。”
一翻話說得黎宏頓時語塞,這是她一輩子的痛,更是他無法撫平的傷!
“初容,你應該釋懷,他已經不在了,你還糾結在過往的記憶裏,對你,對孩子都沒有好處。”黎宏雖憐惜她,卻說得很痛心。
就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斷崩了一樣,她轉過頭看向聞一畫:“我怎麼說得出口,這不是他的孩子。一畫,媽媽對不起你;明澤,我那可憐的明澤!”
聞一畫的心跟著痛,是實實在在的痛。他的手扯緊襯衫,神情痛苦的靠近華初容,想要安慰她,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黎宏發現了他的異樣,迅速走到他身邊擔心的說:“一畫,你哪裏不舒服嗎?”
華初容也驚嚇到了,抓住兒子的手:“又疼了嗎?你沒去醫院檢查?”
聞一畫疼得隻有揮手的份,黎宏扭頭問華初容:“一畫有心髒病?”
她的臉色更加悲戚,看聞一畫的眼神有內疚,有難過:“先天性心髒病,十八歲那年做了心髒移植手術。”
聞一畫大口的呼著氣,緩和著情緒讓心跳漸漸平複下來。
黎宏關切的察看他的情況,問道:“好些了嗎?”
他坐在沙發裏,揪緊襯衣的手漸漸放鬆了,望向兩人:“媽,我心裏挺難受的。我已經這麼大了,有權知道自己的身世。或者說,你說出來,讓兒子替你分擔,好嗎?”
黎宏一愣,看向華初容:“一畫說的有道理。”
一顆封鎖了幾十年的心,終於在這個夜晚得以徹底的打開;一份壓抑了多年的情愫嚐試著釋然。
“我在去美國前,就發現自己有了身孕。我真的很想對他說,這是你的孩子。”
“可是,我明白不是。我很恨自己,恨死了自己。”
“我想過不要孩子,我甚至自殺過。可是,孩子是無辜的。”
“我一人根本沒辦法同時撫養兩個孩子。孩子們長得粉雕玉琢的,可是嘴唇和你特別的像。我幻想著把他們當作是他的孩子,這樣我才可以用心的去帶他們。可是,他們卻一直在提醒我:這是你的孩子。”
“明澤是在外婆身邊長大的,這孩子跟瘋了一樣要找爸爸。我隻當他還是個孩子,找不出個名堂,任由他跟著李伯到了臨安。可是沒想到,他竟然、竟然在臨安出了事。”
“一畫自小就有先天性心髒病,醫生說他活不過十歲。我不甘心,一直把他帶在自己身邊。沒想到,他們十八歲那年,一個出了車禍,一個心髒急劇衰弱。老天爺,我到底做了什麼錯事,要這麼懲罰我?”
“如果一畫找不到心髒源,就沒法再活下去。我糾結了很久,至少得讓他們其中一個活下去吧?所以,我帶一畫回來做了移植手術。或許,這樣也算是延續了明澤的生命。”
她的難過是真實的,撫著自己的頭發,任由自己的思緒回到過往,抽泣間斷斷續續說完,她對一畫說:“媽媽對不起你,從小對你就很嚴厲。讓你過得很孤獨。”
聞一畫鼻尖微酸,以前在這件事情上所有淩亂的思緒現在都理順了,設想過很多種可能,卻沒想到,自己和李明澤是雙生子:“難怪我第一次見到王雪言就有莫名其妙的熟悉感,第一次看到他的照片就會心疼。原來,我的心髒是他的。”
黎宏覺得呼吸都有點困難,他剛知道自己有另外兩個兒子,卻又知道了自己沒了一個兒子。
想到華初容作為一個女人帶著一雙兒子的場景,那陣因情感而傷的心,變成了寬容的憐惜。
這份複雜的心情,恐怕無法用言語來表達和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