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的玫瑰,我是你的花(6)(1 / 1)

“你幫我把那枝花扔了吧。”這是白宏最後的請求。陳靜抬眼看著潘子晴,手裏捏著蛋糕上點綴的紅櫻桃,神情戲謔。

“為什麼?”潘子晴不明就裏,“那不是彤麗的嗎?”

“我也是這樣說的。”陳靜頓了頓,繼續說白宏當初的話,一字一句,“這枝花今天新換的水,水是新的,可是花已經開不動了,她要謝了,再新的水也是要謝的。這是彤麗的花,她說她要看著這花謝,一瓣一瓣地凋謝,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理所當然。可我剛才突然體會到這花的感受,它想早一點,再早一點離開這個房間,就算是惡臭的垃圾堆,也好過在這裏熬日子。我沒有別的要求,陳靜,就請你幫我把它扔了吧,聽著它凋謝的聲音實在讓人難受。”這番話顯然已經在她心裏滾了好幾遍,清清楚楚,沒有多餘的停頓,也沒有提速,就這樣,一字一句,說完,陽光在身後傾瀉了好大一塊。

潘子晴看著她,歎口氣,陳靜將手裏的櫻桃放進嘴裏,好一會兒,才說出那天離開時的感受——逃跑,卻不知道什麼在追趕自己。

在潘子晴的想象裏,陳靜張皇失措,從醫院的走廊往外走,步子越來越快,幾乎跑了起來,走廊又長又陰暗,日光燈“絲絲”地發出響聲,永遠也走不到頭了。急促的情緒之中,她在錯綜複雜的走廊中走了錯方向,越錯就越急,來回奔跑,如同被困在噩夢之中,驚恐萬狀。在潘子晴的想象裏,此時的醫院沒有一個人,像個空襲前被廢棄的建築,陰暗潮濕,忽明忽暗的燈光和沒有出口的走廊,無休止的奔跑,沉重的呼吸和高跟鞋敲在地麵上的回響,緊隨身後。真正的噩夢。

陳靜描述這些的時候,陽光明媚,潘子晴卻聽得身上發冷。

最後,陳靜告訴她,最可怕的還不是這些,而是這一切都伴隨著一股腐爛的氣味,不是發黴更不是家裏沒有及時丟出去的垃圾,而是插了三四天沒有換水的花瓶中特有的氣味,伴隨的枯萎的鮮花,泡在水裏的根莖變得黏黏的、酸酸的,這個味道一直籠罩著她。現在看到花店門口陳列的一束束鮮花,在她眼裏卻像是一個鋸斷了腿的女人立那裏,一心逃跑卻無可奈何,這個幻象讓她日夜不安。

直到離開醫院,走到大門口的時候,突然崴了腳,一個趔趄,這才意識到,另一隻手裏還緊緊地拿著那枝快要謝的花,瓶中的水早就灑出來了,弄濕了她的手和衣袖,自己一直聞到的味道就是從這兒來的。

那枝花被陳靜扔在地上,水灑了一地,在夜色之中她離去的背影,踉踉蹌蹌。

故事說完,潘子晴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一時之間,遠處的人群和陽光像是舞台的布景一樣虛假。自己分辨不清身在何處。

稍微停頓一下,她故意引開話題,告訴陳靜,下午帶那個叫彤麗的姑娘來讓她看看。

“我看什麼?”

“是讓她看看你,尤其是做白領的你。”潘子晴解釋。

陳靜笑笑,她清楚潘子晴的用心,是為了自己,一方麵是讓自己安心,另一方麵是牢牢地把這個女孩子扣在自己這一邊。她未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