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重生(1 / 3)

沈庭不是沒想過自己的死法,可能探險時意外身亡,也可能哪天被仇家暗算,當然,更可能是哪天暗毒爆發,一命嗚呼。

想來想去,料不到是一枚鐵片,還是生鏽的,不過鏽跡雖斑駁,割喉放血還挺快,他都沒來得及痛苦萬狀遺恨盈懷,就再無知覺。

晚刀沈庭,袖中寸鐵,風亦可斬。就這麼折了,嘖。

更沒想到眼睛一閉一睜,居然回到了七天前。

沈庭推窗而立。

他兩手撐著窗沿,上身微微前傾往外探,長發隨手往後一紮,青衣草草束緊,襯得一杆腰如彎刀,弧度流暢而削薄,連帶後背骨骼隱約凸起的線條也滿含銳氣,幾乎有紮眼的錯覺。

這是刀尖行走十三年的痕跡。

沈庭十四歲下山,那時武林已大致太平。黑白兩分,他燃了十四年檀香,不願作惡胡為,天性散漫不羈,也不肯再拜什麼正道組織受拘束,幹脆孤身直入夜行道。

這是江湖裏的灰色地帶,魚龍混雜,各色人等無組織無地域,隻憑中間人牽橋搭線,一方按需求發榜,一方憑本事接下,多年來形成毫無規矩又自有默契的潛流。

他一向獨來獨往,身無掛礙,僅憑一把刀,做事雖挑,但幾乎接下就會辦成,“晚刀”二字漸漸鍍了金。

但,人有失手。

七年前,沈庭應邀前往夏家,貼身保護了夏家小公子夏暝燁大半年,這位唯一的繼承人花骨朵般乖巧溫順,卻挺遭人恨,數次遇襲,全被沈庭擋了去,直至塵埃落定。

這一樁生意堪稱賓主盡歡,而今七個春秋過去,再次接到邀請,還是夏暝燁親自發出,沈庭不疑有它,去了,不料赴的是一場鴻門宴,他翻了船,徹徹底底。

可誰能想到,溺亡之人還能再回岸上?

一刻鍾前沈庭醒來,熟悉的小房間裏隻一床一桌一椅,桌上擺了一個舊茶壺兩隻小瓷杯,角落裏木架上擱著水盆,清風從窗戶縫裏柔柔吹入,夾帶著脂粉香味與細細水汽。

他愣完,自檢,起身。

舊茶壺裏半壺涼水,水盆裏的倒還有點餘溫,邊緣兩個小豁口,都是老樣子。

窗外,河麵粼粼閃光,兩岸黑瓦白牆,靡靡絲竹曳曳燈火都隨夜色消退了,隻有淡而暖的風吹拂不休。

果然是秀河。

他在玉嬋的花船上。

晨光一派清閑慵懶,遙遙傳來姑娘們練嗓子的歌聲:“四月二,秦州好春光……”

沈庭凝神細聽,笙歌坊特色,每日清早現編一段唱詞,讓姑娘們亮起嗓子,絕不重複,漸漸成了一景,是早上的秀河難得可稱熱鬧的一處地方。

四月二。

他斷氣時正過子夜,明月如鉤,是四月九,夏暝燁那小白眼狼的生辰。

倒推一下時間,正是今天接到了邀約。

沈庭嗤笑一聲。

眼前景色毫無異狀,他是笑自己,終日打雁,卻被雁啄了眼睛,所謂燈下黑不過如此。

那日一幕幕猶在眼前,憋屈、疑惑、憤怒攪和成一片,最終隻餘沛然殺意,盈滿沈庭眼底。

袖刀被主人殺意所激,極輕的一顫,沁出涼意,如秋霜入心,沈庭一冷,平靜下來。

灌下半壺涼水,他再次抬手摸了摸脖子,喉結凸起吞咽自如,觸感光潔溫熱,呼吸、心跳、脈搏、內勁一應如常,神誌清明,袖中刀好好貼著右手腕。

沒有受傷,沒有脫力,沒有神出鬼沒編織天羅地網的血烏絲,沒有浮在半空蒼白如雪的詭譎火焰,更沒有呼嘯而來的陰毒鐵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