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揚州,正是繁花似錦,沈府中當屬後院的桃花林開的最盛,枝理相連,鋪天蓋地一片粉霞。
說起沈府,那是揚州數一數二的富貴人家,單是看家護院的人就比知府衙役還要多。每日申時,府上的護衛便會聚集在後院練劍,名為訓練,但府中上下都清楚個中緣由,此番作為全因後院廂房中的小公子。
自三年前,小公子被接回府上,不久他們便有了申時練劍的規矩,說白了就是給小公子看著解悶兒的。侍衛們非但沒有埋怨,反而很是賣力,個頂個的都是打心底裏想哄小公子開心。
院中有規律的響起長劍破風之聲,不遠處的廂房窗子緩緩打開一道縫隙,推窗的人猶不知足,又將窗子推開了些。
窗外台子上擺著各式各樣的小玩意兒,草螞蚱、木雕還有小孩子愛玩的風車。緊接著,這些東西就被人一一拾進去。年輕公子把玩著木雕,修長的手指在上麵輕輕摩挲,木雕雖然刻的粗糙,他卻是愛不釋手。
屋子裏彌漫著淡淡的藥香,桌子上放有一隻空了的青瓷碗。三年來,他終日與藥為伴,鮮少有出屋的時候,即便是出了屋子,也隻是在後院駐足片刻。每日開窗的時間是有規矩的,最多不能超過一個時辰。
他每次開窗,都能看到台子上放著一些小物件,這些東西都是府裏的人從外麵搜羅來的,雖說不值幾個錢,但多少能帶來點慰藉,好像是他自己去集市上轉過一般。
初春的風猶帶著一絲寒涼,讓窗前的人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主子,該關窗了,小心著涼。”
小廝進門時,瞧見他還坐在窗前,算了算時間,早就超過一個時辰,趕緊上前關好窗子。他家公子的身體可是受不住貪涼,稍稍不注意可能就要大病一場了。
見滿園春色被關在外麵,淩犀可惜的歎了一聲,轉頭道,“大哥都說過了,我可以多看一會兒。”
底下伺候的人對淩犀可謂是百依百順,唯獨一件事上堅持的很,那便是沈府的生存準則,小公子不能涼著不能熱著,也不能累著,藥必須按時喝,飯要頓頓吃。
小廝低眉順目,收拾起他方才把玩的物件,“是,公子您身體好多了,大公子是說過您可以多開一會兒窗子。但現在天氣還不夠暖,等暖些,咱們再開久一點。”
淩犀抿了抿唇,回到榻上坐著去了。
聽聽這語氣,一個兩個的,都拿他當三歲娃娃哄。
“小仲,過兩日是不是要到彩燈節了?”揚州的彩燈節,他是隻聽過,沒親眼見過。誰讓他被接回來時就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樣,大哥怎麼可能放他出府去。
小仲聞聲抬頭,對上那雙清亮的眸子,仍是禁不住恍神。他已經在淩犀身邊伺候三年有餘,按理說早該習慣了,但每次還是會被麵前人驚豔到。他曾經聽旁人提到過含情目,當時他並不明白如何的眼睛能稱得上如此,直至見到了淩犀。明明此人隻是很平常的看過來,卻讓人覺得是誤入了一汪清泉,秋波盈盈像是含著柔情,不知不覺心甘情願的陷進去。
“回公子,是到彩燈節了。”小仲忙低下頭,收斂心神。
淩犀拿起床頭的書冊,隨意翻看幾頁,“你說,大哥會不會同意讓我去街上轉轉?”
小仲啊了一聲,心道難怪自家小祖宗突然問起彩燈節,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於是趕忙將他的危險想法扼殺在搖籃裏,“大公子肯定不會同意的。”
淩犀不置可否,專注看起了書,好像方才的念頭隻是他一時心血來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