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瑜,快醒醒。”小林瑾瑜睡得正沉,被人用力晃著胳膊,他迷蒙地睜開眼,天還黑著,今天這麼早就要起來幹活了嗎,他迷迷糊糊地想。
他眨了幾次眼總算清醒一些,才看清了晃他的女人,不是凶惡的王婆子,是他娘,他驚喜道:“娘,你怎麼來了?”
寸柔用一根手指抵住他的嘴,輕聲道:“瑾瑜,別出聲。”
她將林瑾瑜從單薄的被褥中挖出來,仔細地給他穿上洗的發舊的衣服,將一個小包袱掛在他肩上。
“娘,我們這是做什麼?”林瑾瑜用氣聲問。
“瑾瑜,是娘對不住你,讓你受苦了。”寸柔蹲下身將林瑾瑜緊緊地抱了一下,柔聲道:“娘今天要帶你逃出去,怕不怕?”
“不怕。”林瑾瑜搖搖頭,“隻要跟娘在一起,我就不會怕。”
“走吧。”寸柔揉了揉他的頭,拉起他的手向外走去。
黎明時分,夜將盡,天將亮,迷亂一夜的月香樓在此刻格外沉寂,護院壯漢們飲下寸柔特意下了藥的酒,此刻都睡得很沉。
寸柔拉著林瑾瑜輕手輕腳地穿過後院,顫抖著手將大門打開,終於能離開了,這個禁錮了她二十多年的地方,寸柔摸了摸狂跳的心髒,重新將門關好。
拉著林瑾瑜經過月香樓正門時,寸柔最後一次駐足回看,林瑾瑜也跟著她抬頭向門匾望去,寸柔低聲道:“瑾瑜,你自生下來就住在樓裏,卻從來沒有看過樓的外貌,也沒看過樓外的風景,如今娘終於帶你逃出來了。記住這裏,它叫月香樓,從今往後躲得它遠遠的,永遠不要再靠近它。”
林瑾瑜茫然地看著月香樓三個字,原來這裏不叫無間地獄,叫月香樓。
“好孩子,走吧。”寸柔拉起他的手,快步向前跑去。
林瑾瑜睜開眼時,天色還未亮,就像夢裏那天早晨一樣,他伸手摸了摸心髒,那裏酸痛難忍。
他一邊揉著左胸一邊輕聲道:“你有什麼痛苦和遺願都盡管托夢告訴我吧,隻要我做得到的,我一定會幫你了結。”
“但你要慢慢來,讓我有個接受的過程。因為我的演技不好,若是被他們看出來就全完了。”
酸痛漸漸緩解了。
林瑾瑜卻睡不著,睜著一雙大眼盯著帳頂發呆。
昨晚的夢像個引子,將過往一些他曾刻意按下去的疑慮一一串起。
林含章在他初次醒來時對他態度那樣冷漠,言語之間也充滿脅迫。在發現他失憶之後,態度又陡然轉變。
他那句“若是你之前也能開口向我求助,又怎麼能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呢”,細想之下,原主與他之間的關係應該已是劍拔弩張了。
之後林含章執意為他與祁君曜定親,他稍一推脫,林含章便難掩怒色。
還有他故意騙自己的,他是被山賊打落懸崖。恐怕,恐怕真的是原主自己劃破了臉,從山崖上跳下去的吧,他當時究竟有多絕望呢,林瑾瑜不敢細想。
若不是這個夢,他還不知道,早在初次見他,林含章就試探過他了,那句“月香樓的冰水燕窩”,林含章是笑著緊盯著他的臉說出來的,“月香樓”,那是原主心中最深的痛,當時若是自己有這段記憶,恐怕早就被他瞧出來了。
他早該想到的,林含章不是好人,但他沒想到竟會可怕至此。
林瑾瑜坐起身來,無聲地歎了一口氣。
林含章確認他失憶後,對他態度好了不少,隻有一點就是執意要將他嫁給祁君曜,甚至不惜搭上珍寶閣,究竟有什麼目的呢?從祁君曜口中,隻知道他會因此得到珍寶閣,卻閉口不提對林含章的好處。
祁君曜也表現得十分讚同此事,林瑾瑜不太相信他是為了錢,一個失去記憶、重傷未愈的林瑾瑜對祁君曜來說究竟能有什麼用呢?林含章已然不可信了,祁君曜還可以合作嗎?
林瑾瑜閉了閉眼,沒想到一覺醒來他竟會淪落到如此境地,如履薄冰,進退維穀,說不定什麼時候被瞧出端倪,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還不如當個失憶的傻子,被兩撥人騙來騙去,說不定還能被施舍個不錯的下場。
天光破曉,萬物蘇醒。
祁君曜推門出來,伸了個懶腰,不慌不忙地朝後山走去。
折雪早已在此等候,揖禮道:“門主。”
祁君曜點了點頭,目光掃向折雪腳邊放著的食盒,“這是什麼?”
“這是屬下買來當做早餐的小籠包。”折雪往那邊移了移,企圖擋住祁君曜的視線。
然而隻是徒勞。
祁君曜聞言心裏一動,“吃完了嗎?”
“還未曾動過。”
“那便給我吧。”祁君曜滿意地點點頭,毫不愧疚道。每日早晨廚房給林瑾瑜送來的都是些清粥淡飯,他早吃膩了,正好給他解解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