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佳慧釋然笑了,隻覺憋悶在胸中的那口鬱氣似被掌下這盞尊貴茶粉屑殆盡,眉宇間濃鬱的沉悶瞬間消失,轉眼又是那個清亮豁然的佳人。
不過
“你雖是不計較,卻也不能輕易饒過。尉春燕敢在宮裏下首,這一次算計的是太子,下一次還不知道落在誰頭上呢。”
這倒是一件極好的把柄。
陸霜雲點頭應下,叫她且安心。
深宮難熬,說來說去不過就是那幾個人。
閑扯幾句,最後還是繞到這位即將進宮的側妃娘娘身上。
左佳慧掰了一瓣甜柑送到嘴中,微眯眼睛,“你父親是禮部侍郎,這崔家的大人是禮部尚書,那不是伯父的頂頭上司嘛。你如今是三品昭儀娘娘,那一位卻是二品的側妃,又高了你一頭。”
嘖嘖,這緣分
陸霜雲接過她遞來的甜柑,慢條斯理地挾去表皮上的白絲,“你覺著這一位是什麼的性子?”
這可有得聊了。
左佳慧拍拍手掌,隨意攥了一小把瓜子嗑著,“往日興城宴會,你去的也不少,人人都說陸家女郎是興城有名的才女。你道別人是怎麼說這一位崔家女的?”
陸霜雲搖搖頭。
閨中時候因為喜愛詩詞,雖然收到的帖子很多,其實自己隻挑了一些高雅清雋的處所。
一是賞景賞情,可懂前人所述。二是開闊眼界,增長些閱曆。
左佳慧衝她挑挑眉頭,“崔家女是興城出了名的柔弱貌美,曾有人給她起了個號,叫嬌西子。”
西子是越溪美女,至於嬌嘛
上一世這位崔家女進了宮確實是嬌嬌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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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八,一頂淺粉轎子自旭陽門入,一路紅布綢幔,就連接親的內侍都換了體麵的新衣衫,恭送東宮側妃娘娘進了嫵媛閣。
是夜
太子夜宿宜春宮。
翌日,東宮各宮閣妃嬪不約而同地提早到了宜春宮。
宜春宮開門早,不再是以前站規矩到點才進門,諸位良娣、孺子,妾等按位份排坐,三兩低聲議論著這位新來的側妃娘娘。
昨夜臨睡收到某太子的自白書,自言一定會為她守身如玉,潔身自好雲雲,她好笑又感動,看了半宿,還像模像樣的寫了一封回信,折騰了很久才睡下。
又一次捂著帕子打哈欠,坐在一側的左佳慧也跟著張口,看她眼中紅絲不少,以為是宮中進了新人,昨夜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其實真正安睡一夜的人並不多。
自太子妃入宮後,太子才破天荒留宿後宮,早前入東宮的小主子們望眼欲穿,終於等到太子破戒,隻恨不能使出渾身解數。
奈何太子不愛男女之事,十之有一能留宿已經很難得,又出了太子妃、雲良娣侍寢後傳出的那檔子事。
眾人心有不甘,卻心有戚戚。
雲良娣升了位份做昭儀,不過是太子為了平息流言罷了。
可這位崔家女入宮卻不能小覷。
崔家,先皇後娘娘,如今的太後娘娘,哪一個不是崔家女出身?
大家翹首以盼,既盼著太子不臨幸,也希望太子用他非人的手段好好疼疼這位側妃娘娘。
豈知太子竟然宿在了太子妃處?
終究還是給正妃臉麵呢。
如此胡思亂想一夜,趕早起來上紅妝,也好瞧瞧側妃娘娘究竟是怎樣的天仙?
尉春燕揉揉自己發漲的腦袋,身側還在嘀咕不停的衛孺子吃了她一冷眼,頓時訕訕不再多言,心中卻不服氣。
她是早年就進宮的,雖不曾侍寢,到底輩分在這兒。
尉氏不過是五品官出身,仗著一個良娣位置就對她吆三喝四的。她父親雖然是七品外放吏官,但嫡親兄長是今次春闈榜眼,已經拜居翰林官,將來非富即貴。
等她將來妹憑兄貴,也叫尉氏常常如今的滋味。
堂中絮叨了許久,眼看就是請安的正時辰,依舊不聞有內侍通報側妃到的聲音,卻見有新一茬的宮女端了茶盞送到主位上。
這表明太子妃娘娘已經更衣,馬上就要到了。
在場的諸位斂盡各色神情,一等正東彩鳳翱鳴的點翠屏風後有人影晃動,齊齊起身目迎。
內侍甩甩拂塵,拉長聲音道:“太子妃娘娘到~~”
與此同時,自外另一道聲音重疊響起——“崔側妃娘娘到~~”
眾人下意識扭頭看向門外,打眼一看,諸妃嬪像是在特意迎接側妃娘娘玉駕。
剛繞過屏風的王昭芸頓時攥緊了拳頭,眼中有恨意閃過。
崔鶯鶯這個賤人!
又玩這種看起來巧合,實際上都是心機的小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