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雨終於在黃昏時分停下了。
此時魏琬琰抱著雙腿蹲在客棧門口,身上還濕漉漉的,滴答滴答落著水滴,客棧的小二探出頭重新開門,瞧見那屋簷下麵色蒼白,蹙眉清絕的女子。
他愕然地問:“姑、姑娘,您這是有什麼事?”
魏琬琰緩緩抬頭,落下兩個字。
“投宿。”
小二立馬迎著她往裏走,開了個下等房給她。
她從江南來隻帶了一點夠路費的錢財,並沒有太多的錢,她的嫁妝更不用提了,全部都留在了林家。
魏琬琰躺在硬硬的床板之上,裹緊了被子緩解著身上的顫抖。
她拚命讓自己冷靜下來,她又活過來了!她沒有死!父母兄長都已經死了,她無回天乏術,她現在最該做的就是把妹妹琬珺給救出來。
琬珺幾年前雖和衍聖公幼子孔熙訂了親,可她記得前世孔家並沒有救她,在魏家敗落之後孔家迅速取消了婚約。
她那時一門心思求靠林家,後來自身難保未能救出琬珺,琬珺到底是怎麼樣的結局她也不知道,想來並不會好到哪裏去,她要馬上救出琬珺!
思及此,魏琬琰立即起身踏著夜色出了客棧。
禮部尚書魏恒向來剛正不阿,朝堂之上從不站隊任何派係,乃中立派。魏家的遠親都在雲南老家,魏恒是族中最大的官了。
有些叔侄在京城做小官,但見魏琬琰深夜登門求他們救琬珺,都隻讓管事告知她家中主人不在,讓她改日再來。魏琬琰又去了平日裏與父親交好的官僚,一一不見客。
誰不知道魏恒已無翻身之地,他貪贓枉法,觸怒了龍鱗,誰敢出麵相幫,難道不要這頭上的烏紗帽了嗎?
魏琬琰無法,隻能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了客棧。
然而一閉眼,全是琬珺淒慘的容顏,她被打的青一塊紫一塊,雙目垂淚望著自己,仿佛是在責問姐姐你為什麼還不來救我?
這一夜,夾雜著外麵又起的雨聲,魏琬琰沒有安睡。
天剛泛了魚肚白,魏琬琰就起來了,她要去教坊司。
官妓在本朝隸屬教坊司歸管,其中的女子都是罪臣妻女,供官員玩樂。距離魏家被抄已過去月餘,她不知道琬珺現在究竟怎麼樣了。她如此容色,不知清白是否已毀。
魏琬琰心急如焚奔到了教坊司所在的胡同口,此時剛到辰時沒多久。胡同外邊兒已經支起小食的攤子,熱騰騰的豆腦花和裹著黑芝麻的煎餅香充斥在魏琬琰的鼻息之間,她這才想起她昨天一日都沒有吃東西,現在已經餓得饑腸轆轆。
教坊司緊閉大門,顯然還未到時辰開門。魏琬琰無法,隻能站在門口的屋簷之下。
昨夜的雨水到現在還沒有幹,偶有一兩個行人急匆匆路過,帶起的幾滴水花濺到了魏琬琰的裙擺之上。她雖不能和宮廷中的公主相比,但從小也是金枝玉葉,就算是嫁到林家,她的生活也照樣富貴精致,哪裏會在第二日還穿同一套衣裳。然而兩年的囚禁生活,將她打擊的體無完膚,能活著就很好了,何必在乎這些身外之物。
不過她可以擯棄這些身外之物,卻無法不正視自己饑腸轆轆的肚子。
煎餅的香味不停的在鼻息之間流轉,她隻能轉過身背對著大街。
“姑娘,我見你來很久了,可是餓了?”
溫和的女聲響起,她轉過頭便看見穿著一身利索布衣的婦人,三十左右年紀的樣子,臉龐圓潤很是親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