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七章 不能說的事(1 / 3)

翌日清晨,山越隨便編了個借口讓軼司臻待在白頭崖下的杜鵑花田裏替他編花冠,自己則守在山神廟前等賀青山回來。

他心有忐忑,坐在台階上慌慌張張地煉化最近幾個月來神樹吸收到的福澤,生怕被賀青山看出他偷懶作弊的端倪。

一邊修煉,一邊還要擔心軼司臻,怕他再被白頭崖影響,或者想偷溜下山。盡管他在自己的威逼利誘下發誓一定聽話,且會乖乖待在杜鵑花田裏直到自己讓他回來。

山越總覺得內心不安。

從未有過的矛盾感覺,在昨天看到賀青山的信件後便愈發強烈起來。

胡亂回憶了一些賀青山說過的話,山越更加清晰地意識到自己做了多少不被允許的事。彼時賀青山不再他身邊,他便得意忘形了,如今馬上要見麵,才發覺自己根本沒有想象的那麼大膽。

印象裏,賀青山生氣是什麼樣子的?好像隻是把他關到結界裏吧。他帶凡人回來,說是信徒之類的謊話應該會信他的吧。

“啊——!!!”

山越氣急敗壞地叫喚,皺起來的臉泛著濃濃的苦惱。他那時救這個凡人回來的時候,為何要信誓旦旦地說出“為了早日達成升入九重天的任務,讓青山開心,所以才想要信徒”這種話的啊!

現在都不知道要怎麼同賀青山解釋了…賀青山一定不會信他的。

而且…軼司臻也是他騙過來的,他還夢到那種事…

無論怎麼想都是自己的問題。

山越長歎一口氣,身子一仰直直躺倒在台階上,望著天上悠哉漂浮的白雲,無奈至極。

頭頂和煦的陽光像幕布一樣籠罩,穿透山神廟宇前密密覆蓋的枝葉藤蔓,輕輕覆上山越的眉眼。

被折射成五彩繽紛的光線,在某一個時刻從餘光裏跳躍。

他想起沒有信徒的那些日子。

如山林般望不到頭的綠色,因為得不到福澤無法修煉,他隻能循環往複,等不到未來。

賀青山的老生常談是無形鎖住他的枷鎖。他下山的念頭一經出現,便一發不可收拾的…像濤濤江水,湧向凡間。

何靜之也好,軼司臻也罷,他不想孤獨一個人麵對這一切了。他想要一個信徒,一個真正、會供奉福澤給他的信徒。

山越抬起手遮住眼睛,腦海裏閃過這幾個月與軼司臻相處的畫麵。有高興,亦有煩惱,可都是真切的,不再是紙上談兵。

他想要一個信徒,他想要軼司臻。

……

微涼的指尖似乎能夠避開溫熱的夏意,從緊皺的眉心一路輕點,柔癢的觸碰令人心聲怪異。

頭頂陽光越發熾熱,和著他迷糊的嘟弄聲,如同陷進了什麼人編織的網裏。遍地滿是粉紅的杜鵑花,若有若無的香氣在那人環繞上來時充斥入整個身體。

輕輕的,身體便離開了被日光炙烤滾燙的台階,墨發散落,白色的發帶和溫熱的側臉一起疊埋進玄色寬厚的胸膛。

不聽話。

軼司臻不聽他的話。

輕巧的腳步踏碎滿地的落葉,路過那棵古榕樹時,風海吹起巨大的樹浪,牽引著他的呼吸聲又混雜著劇烈的心跳,隨飄散的發絲一起融入夢網。

夢中不再有看不到底的黑暗,代表福澤的亮光籠罩周身,淺淺的,灌進他的身體。

甜膩的杜鵑花香氣、無處可逃的脈搏,裙擺鈴鐺叮當,淡綠色向下滑,直落入被玄色掌控的天地中央。

山越墜入一場夢海。

他沉睡得極深,手臂纏繞在一處硌人的裝飾上,微微後仰白皙的脖頸,紅豔豔的眼尾像血藤留戀的血滴般,一旦靠近,便會被奪魂攝魄。

他輕咬住唇,渾身發熱。

好奇怪,夢裏的他什麼都捕捉不住,包裹在光幕裏的虛無。他的信徒在哪裏?山越動了一下,悶哼出一聲。

不知過了多久,迷蒙間有雙手伸了過來,拉住他,將他向上一拽——

山越睜開雙眼,看到的是軼司臻俊郎的側臉。

僵硬了一瞬,他便猛然反應過來,坐了起來。

他的動作引得軼司臻回頭,看似平靜的臉上卻隱藏著不易察覺的急迫偽裝。

“…軼司臻”出口的聲音沙啞,嚇得山越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一碰,唇又有些疼,伸舌輕輕一舔,一股鐵鏽味兒化開。

嘴怎麼破了。

聲音也

不對勁。

他張了張嘴,再次與軼司臻對視,才試探著清了清嗓子,“軼、司、臻。”

一字一頓,給人一種如數家珍的錯覺。

“嗯。”軼司臻扭過頭不看他,站了起來。

不過是山神廟神像後,度過的旖旎一夢。

山越也跟著他站起來,卻先抬頭去看照進來的日光辨別時間。時間並未沒過多久,他鬆了一口氣。

緊接著,又提心吊膽起來。

“你怎麼回來了?!”,“我不是讓你在白頭崖…”

“疼。”

淡淡的一個字,軋斷了山越腹中的所有話語。

軼司臻靠近,靠得幾乎是咫尺之間,在山神神像的背後,巨大陰影下隻留一束日光的地方,盯著眼前懵懂的山神。

“疼。”

舌尖輕覆上顎,寒星似的眼眸融成波光瀲灩的山水。

山越的心好像墜了一下。

他不懂。

想必軼司臻也是。

微熱的手指被勾住,輕輕拉起,然後被軼司臻的手覆蓋著放在他的胸口。那處心跳快如花搖葉顫,滾燙的溫度燙得山越指尖剛觸到便下意識往回收。

可軼司臻的眼神,太過讓人無法忽視。

“你、你怎麼了。”山越不敢直視他的眼睛,隻能看著他胸前的玄色衣襟問。

軼司臻按住他的手,停留在胸口那處,聲音柔和,又似壓抑著什麼,“這裏…疼。”

山越一驚,繼而恍然大悟。難不成麵前這個人真的不能靠近白頭崖嗎,凡人的身軀對神的禁製居然如此敏感?

“那、那你…也不能不聽話…就…”山越話未說完又是一愣,軼司臻竟直接靠了過來,呼出的鼻息在他額頂周旋。

軼司臻引著他微僵的手,在胸口慢慢揉動。

山越:“…!…”

潮熱爬上山越的臉頰,他腦海中一片空白,所有感覺好像都凝聚在了指尖,隨著軼司臻的溫度輾轉…

突然,他聽到軼司臻痛苦地哼了一聲。

“軼司臻!”他反應過來大喊對方的名字,入眼卻是對方變得蒼白的臉,指尖原本滾燙的體溫正潮退般撤去。

頃刻間,軼司臻周身冷得令人打顫。

高大的身姿毫無防備地向他摔下來,山越下意識抱住他。

冷,隆冬似的寒氣夾雜著妖豔的香氣,忽而在山越鼻間綻開。

此時抱著他,像抱著一塊寒冰。

而頭頂的陽光正盛,夏日炎炎,人又怎回無緣無故的全身如冰窖般發冷。

毒。

山越的腦海裏閃現出一個字。這熟悉的香氣,是一種伴生花。

“軼司臻,你能不能聽到我說話!”他搖了搖懷中的人,不明白為何這毒在此刻突然發作。

“軼…”

——“山越。”

一道熟悉的聲音從廟外幽幽傳來,正是賀青山。聽不出情緒的嗓音,卻如當頭一棒,敲得山越愣在當場。

…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

“山越?”

賀青山站在台階下,看著眼前被破壞的結界,頓感不安。

山鳥等了他許久,飛過來落在他肩上,輕聲嘰喳。

“山越。”放大了些聲音,卻還是無人回應,賀青山麵色一沉,抬腳邁上台階。

“青山,你回來了。”

人剛進神廟,山越便從一邊冷不丁冒了出來。賀青山向後退了一下,二人差點撞上。

“青、青山,你回來了啊。”,“有沒有給我帶什麼…九重天的稀奇物什,幫助我修煉…”山越猛得閉嘴,懊悔地罵了自己兩句,說好的不提修煉的事,他怎麼一上來就說。

“沒有。”

賀青山打量了他幾眼,便進了神廟。

山越趕緊跟上他,生怕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站定,賀青山先是環顧神廟四周,見沒有異樣,目光又從神像下寸寸向上掃去,在神像臉上停留許久,直看的身後的山越心驚膽戰。

“山越…”

“啊?!”山越身體一震,結巴回道,“怎、怎麼了。”

“你破了結界?”

倒是沒想到賀青山會問這個,山越愣了愣,回道:“我沒有,是結界自己…”他怎麼能說是因為他帶軼司

臻回來打破了結界。

反正賀青山離開了好幾個月,說結界自己破了也沒事的吧。

說完,便見賀青山又轉頭看向山神神像,“你修煉的如何了。”

“額…馬馬虎虎。”

“馬馬虎虎?”賀青山的眼神一下嚴厲起來。

山越趕緊找補道:“因為福澤少,所以才…我有努力修煉。”

“真的有,青山你要相信我…”

不知道是急的還是怕的,山越滿臉通紅,賀青山沉了沉眸,打斷他道,“我信你。”

“啊…你信我就好。”

山越尷尬地笑了笑,笑罷後卻突然想起這次導致賀青山晚歸的原因,忍不住問道:“青山,九重天沒事了吧?”

“為何這次耽誤這麼久啊,上邪與冥君出什麼事了?”

“無事。”

簡單的兩個字將山越想問的一切扼殺。山越愣了愣,訕訕地點了點頭,“哦。”

賀青山轉過身麵對著他,輕聲問道,“你呢?”

“我?”

“有事嗎。”

…怎麼突然這樣問。山越的心瞬間提到嗓子眼裏,“我…我也沒有。”

賀青山盯著他看了會兒,“那就好。”

“對了,通感之術修煉的如何。”

“…快了,馬上就可以了。”

聽他這樣說,賀青山的表情總算柔和了幾分,點了點頭。

“通感之術與你我二人來言都極為重要,要盡管修煉好。”

“嗯,我知道,青山你放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