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許是最近幾日太累了,所以山越才控製不住說了些讓人為難的話。他不知自己的不安是從哪裏來的,卻又如同他留戀軼司臻的體溫般拋不下這不安,不講道理。
他隻能試探著、摸索著,一點一點靠近軼司臻。
日頭傾斜,不遮一縷的青石塊很快被太陽炙烤的發熱,山中難得在入秋後還能體驗到如此明媚的陽光。山越整理好心情,與軼司臻又歇了片刻,便再次向更深之處行去。
途中有道路陡峭險峻之地,軼司臻都會停下來拉住他的手,兩人十指緊扣,一起向前走。掌心相貼的地方,似乎是軼司臻在試著用這樣細小的方式,給他以安慰和保護。
山越跟在他身後,目光流連地在他背上輾轉。他喜歡悄悄觀察軼司臻,帶著那小心翼翼的心思,一點也不像個山神。
是軼司臻改變了他。或許這也是賀青山不喜歡軼司臻的原因…但山越喜歡這改變,起碼從前,他從未因為任何一個人、任何一件事哭過,他不知眼淚的滋味,是軼司臻告訴他的。
下意識抓得更近,軼司臻便停下了腳步。
山越呆了呆,抬起頭。
軼司臻轉過身,微低了頭。逆光,日光瑰麗地灑在他身後讓他看起來比自己更像個神。
山越心猿意馬了一瞬。又順著思路想要是軼司臻是神,會是什麼樣的。是和自己一樣的山神,還是一降生便成為萬人敬仰的神界大將軍。
“在想什麼?腳踝疼嗎。”
他搖了搖頭,回眸從高處看腳下的風景。山中的樹木,今年似乎衰敗的要比想象中慢一些,因為他擁有了自己最喜歡的信徒。
“軼司臻,”他啟唇,聲音連自己都沒發覺的顫抖,“從前我從高處看,看到凡間的街市熱鬧非常,總是十分羨慕…”
“可青山管著我,他討厭我不專心修煉,討厭我總是想著山下的世界。”
“現在不同了…”他回頭,眼裏滿是亮晶晶的希冀,“我有了你,我覺得你比山下的一切都重要…”
“說這些做什麼。”
山越今日,總是如此愛表達自己。
他搖搖頭,躲過軼司臻伸過來的手,懷揣一顆真心道:“我流連山下的蜜餞與糖葫蘆,總覺得它們的滋味特別甜,隻要不開心的時候,青山給我買來,我就什麼煩惱都沒有了。”
“但實際上,我早就忘記他們的味道了。”
“我的記憶不太好。”借著明媚的陽光,他全盤托出,一點秘密也不想留,他答應過軼司臻要對他沒有秘密。
“我怕我會再次忘了你。”他伸手去碰軼司臻腰間的銀色鈴鐺,手指一撥,便叮叮當當。
“我知道這個鈴鐺是我衣裙上的,可我不記得是什麼時候給你的了。”
“你方才問我腳踝,我扭傷它的時候想起了一點記憶,但我記不起所有。”
原來把這些話說出來,竟會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痛快。他的不安,有很大一部分來自於這裏吧。
“軼司臻,我怕我有一天,會忘記我心悅你…”
沒錯,山越想明白了。他怕的就是自己不知不覺中拋棄了軼司臻。比起赤裸裸顯明的拋棄,這樣的…更可怕。
他…已經不希望軼司臻受傷了。
說完,他看向軼司臻,卻又被身後的陽光刺得眼睛發酸,低下了頭。
他總覺得自己抓不住軼司臻,哪怕軼司臻和自己說什麼,都害怕。
“山越…”
聽到軼司臻的聲音,他嚇得向後退了一點,他能感覺到軼司臻嗓音中壓抑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