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6章 交托與坦白(1 / 2)

月梧院內

細密的秋雨不知何時落了下來,滿地枝繁葉茂的秋菊似蒙了一層煙霧,微雨蕭蕭地飄入西廂窗戶內,為了屋內生了幾分涼意。

屋內侍婢靜立邊側,趙闕躺在床上,胖乎乎的臉蛋仍顯蒼白,不再呼痛翻滾,睜著水汪汪的大眼,顯出幾分乖巧安靜。

他認真看著床畔之人,糯糯地開口:“仙女嫂嫂你別難過了,阿闕已經沒事了。”

紀瑤眼眶紅紅地,巴掌大的臉上盡是自責,聞言心軟得不像樣,這孩子太乖了。

她柔聲道:“那阿闕好好休息,我呆會兒再來看你。”

紀瑤起身離開,阿闕積食嚴重,大夫已給他施過針,又催吐了兩回,開了消積化食的方子,囑咐這幾日吃些清淡易克化的。

紀瑤緩緩吐口氣,眼下應是沒有大礙了,阿闕無端遭了回罪,她真是……

紀瑤斂住思緒,囑咐丫頭好生照顧,到正屋時見鴉青推著輪車出來,便問了一句。

才知是趙霽病情又重了,上晌時還能坐著去前院辦事,這會兒已經坐不住躺下了。

紀瑤進東廂裏間看趙霽,他喜靜,屋內並無婢子伺候。趙霽靠著軟枕假寐,麵容憔悴,唇色淡的幾乎看不見。

她走得輕緩,剛到近前,他便緩緩撩開眼皮看向她。

天光灰蒙蒙地仍不損紀瑤半分顏色,玉肌雪膚瓊鼻瓏瓏,剪水瞳裏盛滿不安。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讓阿闕生病的。”她靜靜立在那,雙手交握於腹前,左右拇指上下翻動。

“不怪你,你不必過於苛責自己。”

趙霽泉水擊石般的清潤嗓音,又如之前那般病啞,紀瑤剛要說話,見他悶咳起來,連忙上前替他拍背順氣。

待他緩過勁,紀瑤倒了杯熱水遞給他,趙霽冷眸看向水杯,緩慢抬起手臂,微啞道:“多謝。”

“快別謝我了,倒杯水的事兒,平白顯得生——”

“哐當!”

紀瑤話音未落,看向趙霽沒拿穩突然掉在地上的杯子,粉唇微抿什麼話也沒說,轉身又倒了一杯。

水杯遞到趙霽唇邊,淡淡的女兒香自柔荑散發出來,他不動聲色,就著她的手小口啜飲。

簾外侯著的綠星綠葉兩人,聽到動靜時便向屋內看了眼,喚了灑掃丫頭進來麻利地收拾幹淨,而後恭敬地帶著人退下了。

待趙霽喝完,紀瑤收了杯子坐到床側凳子上,遠山眉微微蹙起,軟語中帶著篤定:“定是你這兩日做事太多累的,本來已經好轉了的,又病了回去。”

趙霽疼痛幹啞的嗓子潤澤許多,看向麵帶擔憂的小姑娘,冷眸微垂:“我沒事,休息幾日就好。”

嗓子嘶啞成這樣可不是沒事,紀瑤心知肚明,她也不好打擾他養病,便道:“那你先歇著,阿闕的藥該好了,小孩子怕苦,我得去看他喝了才成。”

“嗯。”

趙霽昏昏沉沉地看著那緩步出去的窈窕身影,緩緩陷入沉思,他們不接觸的時間愈長,病複發得愈厲害。

他習慣掌控他人生死,從未料到有招一日要將自身生死托與別人,有人連至親之人都能背叛,那她呢,一個嬌軟柔弱的小姑娘……

趙霽看向自己無力垂在身側的手,已經連一隻杯子都握不住。

“到該做決定的時候了……”

寂靜的屋內傳來低低的呢喃。

紀瑤看著趙闕用完藥,又哄了他一會兒,而後捧著兩本書進了東廂寢間,小珠在她身後捧著個托盤,裏頭盛著蜜餞糕點。

紀瑤窩上軟榻,小珠放下東西,替她蓋上薄毯,又拿了手爐給她,布置完全後才退下去。

紀瑤翻過一頁紙張,白皙如玉的指尖撚起一粒蜜餞,察覺有道視線落在她身上,抬頭見是對麵臥床的趙霽,便彎起眼睛同他說話。

“從你書房裏找來的遊記,用來打發時間的,左右你一人躺著也是躺著,放心,我就坐在這兒,很安靜,不會打擾你養病的。”

紀瑤私心裏覺著趙霽可真別扭,前夜裏說等她一天,當時那眼神孤單單地,分明就是怕寂寞的人,可他養病時卻把丫鬟都攆了出去。

紀瑤看在眼裏也沒戳破,既然他等過她,想來他不怎麼排斥她。

她在晉王府好吃好喝,他是主人家又生了病,她不做點事兒說不過去,全當是好吃好喝的報答。

他若讓她也離開,那正好,大廚房的豌豆黃滋味很不錯,剛用過午膳沒多久,到院中走走消消食,騰出肚子吃上豌豆黃豈不妙哉!

小姑娘笑容恣意,睫羽如蝶翅般濃密,成了兩彎小小的月牙,幹淨純澈的雙眸似月牙中的泉水,波光瀲灩,美不勝收。

趙霽半垂的眼儉輕顫了一下,未置一詞,細微秋風送進窗戶,攜來小姑娘極淡的女兒香,淡淡縈繞在他鼻端。

趙霽意識逐漸模糊,闔眼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