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 深度催眠(1)(3 / 3)

“來早了?”張璿提了個袋子。

“剛到。”我撒了個謊,自然而然地伸手去接那個袋子。

張璿卻沒有把它交給我的意思,反而轉過身向江堤走去,“走吧。”

沒有問要去哪裏,我默契地跟在後麵。張璿的身材有些偏瘦,顯得比較纖細,體能應該不算怎麼好。她的指關節被袋子勒得發白,走過一段路就將袋子從一隻手換到另一隻手上,應該是被袋子勒痛手了。我並沒有幫忙的意思,既然第一次嚐試已經被拒絕,就沒有第二次的必要了。就這樣默默地走了半個多小時後,張璿順著一條斜斜的小路走下江堤,走到了一片沙灘之上。

“就是這裏。”她停下來,蹲在地上從袋子裏往外拿東西。蘋果、紅提……還有一束香。我看著她把水果整齊地擺在沙灘上,點燃香,立刻明白了。

“你姐姐是死在這裏嗎?”

張璿沒有回答,跪在沙灘上,看著那束香緩慢地燃燒。我歎了口氣,盤腿坐在了她的身旁。嗚咽的風聲被江水席卷而去,一起消失在遠方。早在七年前的一個夜晚,服用了大量安眠藥的張寒被人帶到此,被冰冷的刀鋒割開了溫熱的皮膚。當時的張寒是處於昏睡之中,還是仍有模糊的意識已不得而知。但根據法醫報告,可以斷定的是,當刀鋒沒有觸及內髒之時,張寒就已經停止了呼吸。從那時起,張璿就成了孤兒,在這個世界上再無親人,再無依靠。

香燃盡,香灰跌落,很快與沙子混為一體。張璿收拾好水果,從袋子裏拿出幾聽啤酒,遞給我一聽,自己打開一聽,仰頭一口氣灌下了大半。

“我已經有三年沒回來過了。”張璿說,“如果不是沙灘沒什麼大的變化,就找不到這裏了。”

我拉開拉環,將略微苦澀的液體倒進喉嚨,“人死不能複生,節哀順變。”

張璿淡淡地笑笑。

“不好意思,你姐的這個案子到了現在還沒有明確的線索。”我突然覺得有點羞愧。

“你說,我們會不會永遠都找不到凶手?”

我無言以對。

這世上的懸案很多,有不少殺人凶手都逍遙法外。安慰的話我不想說,那樣顯得太過於蒼白幼稚。

“最近那個夢越來越頻繁了。”張璿喝口啤酒,看著遠方,“姐姐站在我的床頭,麵無表情地俯視著我,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我恨我自己,為什麼七年了還沒有找到凶手,為什麼不能親手殺了他,為什麼讓姐姐死不瞑目……”

“那隻是你給自己施加的心理壓力過大,在夢裏所形成的反射。你的姐姐肯定不希望你為了替她複仇,而放棄了正常人的生活……”

“你不懂。”張璿打斷了我的話,“你不懂相依為命的兩個人之間的感情,你不懂失去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親人的痛苦。”

“我懂。”我搖晃著手中的易拉罐,“既然你把我拉進了這件案子,你……有沒有調查過我的身世?”

“沒興趣。”張璿很是直爽。

“在我十二歲那年,我的父母在一起入室搶劫案中,被竊賊殺死,我因為躲在床底而逃過一劫。起初幾年,我根本無法入睡,隻要閉上眼就看到父親血淋淋的臉龐,聽到母親淒厲的哭聲。”

張璿沒有說話。

“我是由舅舅養大的。我一直不知道,我活下來是幸運,還是不幸。我並不是一個所謂的好孩子,更不是好學生。十二歲以後,我整個人都變了,對什麼都無所謂,對什麼都不在乎。有人說這叫玩世不恭,我覺得叫隨波逐流更為貼切。我沒有你那麼厲害,去鑽研心理學,而是漫無目的地到處遊蕩。我見了很多人,做了很多事,讀了很多書,犯了很多錯,一直到我覺得累了,才安定下來,做了一個不入流的偵探。”

“你做偵探,難道不是為了查出當年的凶手,為父母報仇?”張璿冷冷地問道。

“沒有。凶手當年就抓到了,經過審判之後,判了死刑。我不像你,用報仇的目標支撐著自己堅強地活下去,不過或許這樣更好一點,至少我不會被仇恨充斥了整個青春期。”

“你是在說我幼稚?”張璿扔掉喝空的啤酒罐,又打開一聽。

“我問你,如果抓到了凶手,殺了他之後,你要怎麼繼續生活?”

“我……”張璿語塞。這個問題她大概從來沒有考慮過。

“你或許覺得活下去就是為了複仇,但是複仇並不能成為你活下去的理由。”

“你是在向我說教?”

“我沒有那麼雞婆。我隻是覺得,雖然這個世界並不像看起來的那樣美好,但是既然來到了這個世界上,就要努力地活下去。就算痛苦也好,悲傷也好,憤怒也好,都不能失去活下去的勇氣。人的生命隻有一次,亂七八糟是一生,快快樂樂也是一生。我之前無我,我之後無我,有誰願意將一生活成一出悲劇?天下最不幸的人,就是用不幸裝飾自己的人。”

江水卷上沙灘,又匆匆退去,隻留下一道易碎的泡沫。幾隻不知名的鳥蹦蹦跳跳地經過,在不遠處振翅飛起。

“你能活得沒心沒肺,但我不能。”張璿從袋子裏拿出黑色的walkman,遞給我,“戴上,關掉手機。”

“MD?現在很少見了。滿大街都是mp3。”

“這種音質好點,尤其是聽輕音樂的時候,差別比較明顯。所以催眠的時候,一般都會選擇高品質的MD或者CD,很少用到mp3。”

“催眠?”我問道,“其實,如果你知道的話,直接告訴我不是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