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你可以發現天賦又如何,人品呢?如果我是一個道德品質惡劣的家夥,又掌握了那些幾乎可以洞察人內心世界的知識,豈不是……”
“水隻供養生命,完全不會在意供養的是綿羊還是豺狼。同樣,我隻教授人知識,管他是天使還是惡魔。”
“是不是覺得挺難接受?其實什麼是善,什麼是惡呢?人類將為了得到自己的利益而損害他人的行為稱之為惡,但是如果按照這個邏輯來講,人類的存在即為惡,或者說萬物的存在即為惡。食物、空氣、水、陽光包括所有的資源在一定時期內都是常量,一個生物個體需要生存,勢必會消耗一定量的資源,從而剝奪另一個生物個體所需要的資源。從蛋殼中剛剛出生的小鳥為了爭奪母親口中的食物,排擠踩壓自己的兄弟姐妹,使它們活活餓死。剛孵化出來的蜂王,會將其餘尚在蛹中的蜂王拖出蜂巢,暴曬至死。這些都是自然界中再尋常不過的事情。隻有超脫了善與惡這種陳舊觀念的束縛,才可能以超然的境界去進行研究。”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我不由得接了一句。
王進像個小孩子一樣撫掌大笑,“好!好!要不怎麼說我很欣賞你呢,你總是能很快地抓住要點。在這方麵,你比張璿還要好些。”
“張璿……說起來,你最近見過張璿嗎?”我小心翼翼地問道。
“沒,自從被你們查到這裏以後,我就沒再見過她。”王進很是坦然,“你想選她做女朋友嗎?”
“啊?”我臉紅了起來。
“兩個天才的孩子,會不會也是天才呢?按照遺傳學的理論來講,這個可能性很大的。”他點了點頭,“如果你們要結婚,我不介意當你們的證婚人。要是生孩子的話,最好是男孩,男孩在心理學研究方麵比女孩要有優勢。”
您的思維也太超前了吧,王教授。我打了個哈哈岔開話題,“我記得你的記事簿丟了對吧,找到了嗎?”
“沒有,”王進搖了搖頭,“我已經不找了。”
“為什麼?”我有點奇怪。
王進笑道:“因為丟了啊。”
這位教授開始打機鋒了。我幹咳一聲,問道:“還有個問題,咱們圖書館的門一到晚上就會落鎖吧,如果因為有事要進圖書館的話,要怎麼辦?”
“找管理員。其實圖書館沒有你想的那麼嚴,不少人都有鑰匙,就連我都有一把。”
“也就是說,其實圖書館根本算不上嚴格的密室?”
王進點點頭。
果然是這樣。我繼續問道:“王教授,關於顧新這個人,你好像很討厭他?”
王進道:“雖然我不介意一個人的善惡,但我還是有個人的喜好。這跟是非感無關,是由價值觀決定的。坦白來說,我不喜歡顧新這個孩子,並不是說他是個壞人。”
“那你討厭他哪一點?”
“討厭就是討厭,不是哪一點,是他這個人。人上一百,形形色色,總有些人你看著不順眼的。不過我也承認,能讓我看順眼的人並不是很多。”
“那……王教授,你覺得顧新被殺,是因為什麼?是他太令人討厭嗎?還是因為別的什麼?”我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變得平和。
“我不知道。這個案子我隻是關注,但沒有沉下去研究。不過作為連環殺人案件,我想提醒你注意一點。一般的連環殺人凶手,尤其是像吳韜這種患有輕微妄想症的凶手,他的作案方式一般都會在一個模式內,雖然可能會有所改變,但並不會太過於明顯。比如說S市陳雨案比起C市張寒案,體現的是他的進化,在儀式、操作、細節上的進化。但是死在你事務所門口的那個高中生,雖然還是剖腹,卻像是一種退化,而之後的顧新、李峰這兩個案子,連死亡模式都變了。我看了警方公布的案件谘情報告,說這一係列的碎屍案都是在模仿佛教教義。是你的推斷,對不對?”
我有點局促不安地點了點頭。
“如果換做我的學生,我早就把他罵得體無完膚了。不過隻看了幾本心理學書籍的你,能推斷到如此地步,確實不簡單。”
“我也覺得有點牽強。”
“覺得哪裏牽強?不妨說一下。”王進眯起眼睛問道。
“連環凶手改變作案模式,大多是因為受到了外界的刺激。但是吳哥在這期間,好像並沒有經曆什麼特殊的事情。還有李峰死於天然氣泄漏引發的爆炸,歸納於火山地獄有點牽強。而顧新的舌頭為什麼會被咬掉呢?明明致命傷在背後,吳哥在殺死顧新之後,又咬掉他的舌頭,搞得這麼麻煩,難道僅僅隻是為了暗示拔舌地獄?”
王進哈哈笑道:“就隻想到這些嗎?”
我幹笑道:“王教授你有什麼高見?”
王進沒有回答,卻戴上眼鏡,把那本《The Diagnostic and Statistical Manual of Mental Disorders》搬了過來,翻開其中一頁,自顧自讀了起來。
“王教授?”我試探著問道。
“那件事,你不如回去考慮考慮。”王進的眼光從鏡片下透了過來,“過幾天你想清楚了,我們再好好討論討論案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