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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考的前兩天,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路澄回到教室時,看到自己被掀倒在地的桌子。
被故意擰開瓶蓋的礦泉水瓶骨碌碌地滾到腳邊,裏麵沒喝完的水浸濕了大半散落在地麵的試卷和課本。
“真慘。”
“快考試了,居然還能見到那麼精彩的畫麵。”
“你好惡趣味啊,哈哈。”
“誰讓她仗著……”
蟬鳴裹著夏日的水汽一道從窗外闖了進來,路澄一時間分不清到底是教室內或是教室外的聲音更吵一些。
但總體而言她還算平靜,所有的反應也不過隻是俯下身去撿東西。
幾個站在角落裏穿著黑色短袖的幾個女生見到這一幕時麵麵相覷,其中一個人柳眉倒豎,就要走上前拽著她:“昨天不是讓你把信給……”
忽然,班主任走了進來。
“最後一天了還在這鬧?你們知不知道你們倒數第一啊?!”
班主任踩在講台上跺了跺腳,按著黑板,說話時望著亂糟糟的教室,語氣不耐:“你們都把東西收拾好了?走之前一支筆都不能留。還有按黑板上的座位擺好位置,這都幾點了,還想不想回家了!”
其他話可能沒有用,但最後一句肯定有用。
幾個男生捏著腔調抱怨:“哎——老師別那麼說嘛,我們也不是隻想回家,還想努力一下的!”
說完,他們嬉笑起來。
班主任訓斥那幾個男生時,角落的女生沒再找路澄問話,而是看向自己桌麵。
“哎,可是我的東西好多……要不然都丟掉?”
“你不複習啊?我爸說我考多幾十分,上個中專也行。”
“幾十分太麻煩了。”
“有點舍不得你誒……”
路澄沒有注意到教室裏上演的這一幕又一幕,隻是等她將桌肚內的東西一股腦丟進垃圾桶時,才清晰地產生了一種感覺——
今天是六月十七日,是她初中生活的最後一天。
……
路澄將東西丟掉後,沒有立刻走。
放學鈴聲響起後,同學們留下了一堆爛攤子,班長忙不過來的模樣有些可憐,她隻好去幫忙。
下午六點,兩人倒完一整桶垃圾回來,班長最後將玻璃窗一扇扇關上。
路澄站在門外,目光掃過——
雖然已經專門挑選出了最幹淨的三十張桌子擺好,然而有些桌麵上仍有幾個用中性筆留下的圖畫。
然後,被夕陽染上了厚重的橙色。
“多謝你啦,路同學。”
班長把窗都關好了,走出來朝她說道:“你怎麼回去?”
“公車。”
“那我們一起走?我爸在公車牌那邊等我。”
路澄應了一聲,扭頭看到對麵的樓道上,有兩個老師正一間間地給教室貼封條。
她收回視線,與身邊的人一起往樓梯走。
“終於要考試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上。”
“加油。”
班長揉著發酸的胳膊,衝她笑了笑:“我覺得路同學一定可以。”
“畢竟,路同學是從一班來的嘛。”
這所中學的分班由每個學期期末的年級排名決定,一班最前,十九班最後。
路澄聽著他的話,有些恍惚,卻不是為了什麼“光輝的過往”。
……她隻在一班待過一年半,大家如今都是十九班人,班長到底哪裏來的自信。
“對了,今天她們怎麼突然找你麻煩了?以前不是還經常找你說話,和你關係挺好的樣子。”
路澄不想回答,可班長卻很熱心,甚至問起了自己的桌子被推翻的事情:“說你沒有把信送出去?送什麼信啊,女生真的奇怪,有東西要送她們自己來不行嗎。”
路澄心想她也是女生啊。
可她還是沉默。
一時間,走廊靜悄悄的。
這樣的態度比起前一個話題時冷漠得更突兀,班長不禁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麼。
忽然,一串腳步聲從上方的樓梯傳過來。
“這不是阿澄嘛。”
路澄眼皮一跳。
幾個男生從上邊走下來,他們聊天時的腔調似曾相識,可又有些不一樣。
說話的是走在最中間的那一個。
那位少年長得很漂亮。
路澄無數次聽班上的女生在聊追星話題感慨“祁間和xx小時候好像,以後一定是大明星”這樣的話時,都會有人在旁邊插上一句“祁間家裏多有錢啊,還是市奧賽隊的,怎麼可能去當明星”。